唐棋乐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我怪你有什么用。老君不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从小到大,她都是喜欢你多一些。”
闲灯看向他。
唐棋乐眼神闪烁,忽然脸色变了,道:“造化镜打开了!”
造化镜能够困住他们的时间不长,现在恐怕就已经到时间了。
闲灯顾不得许多,连忙从造化镜中出去。
老君将造化镜藏到了一棵大树中,两人一出去,没注意到外面下雨,当即被劈头盖脸的淋了一身。
闲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中,往前走了数十米,看到了老君跪在地上的身体,已经生气断绝。
一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唐棋乐脚步一顿,忽然发狂似地哭叫起来。
唐棋乐猛地往前冲,一时不查,在地上摔了一跤,滚了一身泥巴,狼狈不堪。他嚎啕大哭,从地上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恍惚中,闲灯猛地抓住他,唐棋乐奋力想要甩开闲灯的手臂,闲灯颤抖道:“有结界!”
唐棋乐甩开他,挥手就是一拳,但是这一拳没有落在闲灯身上,而是砸在了地上。
闲灯的手还牢牢地抓着唐棋乐,不让他上前一步。老君的尸身边上围绕着一圈天机变的符文,挡住了雨水。
虽然没看到天机变的人,但是想来他们也不会走的很远,只要二人一旦靠近老君,触发了结界,就会被天机变知道。
唐棋乐哭够了,从地上站起来,双眼红肿如核桃。闲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头疼欲裂,心脏钝痛,却迟迟给不出什么直观的情绪。他像是被一把巨大的锁给困住了,他看着唐棋乐,似乎觉得唐棋乐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他也应该痛呼、悲鸣,可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好像魂魄都跟着消散了。
闲灯脚下一软,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唐棋乐猛地回头,见到大雨中倒地的闲灯,心里一跳,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将闲灯扶起。对方半死不活地躺在他怀中,嘴唇惨白,面色却不正常的泛红,唐棋乐伸手一摸,竟然是发了高烧。
是了,闲灯方才就被天机变的人打成重伤,肩上巨大的一道伤口还没有愈合,此时被雨水一浇,狰狞地翻出了白肉,现下又没有什么止血的药,闲灯的伤口从刚才开始便无人照拂,一直失血到现在,发烧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只怕再拖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忧。
唐棋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看了一眼老君的身体,下定决心先将闲灯抱起。
老君已经死了,闲灯决不能再出什么事情,否则他……
他该如何,唐棋乐自己也想不下去。
自他懂事起,就一直住在骊山。他父母是谁,唐棋乐全然不知,记事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老君拉着他的手,问他要不要跟她一起回骊山。闲灯年纪比他小,却是他的师兄,在骊山中无法无天惯了,混账来混账去的,见到新来的唐棋乐,找到了做大哥的好处,带着他漫山遍野的疯玩,这一跑,就是十来年。
唐棋乐以为闲灯会一直这么跑下去,老君会一直在骊山陪着他们,却不料,一场变故来的突然,打得他措手不及,唐棋乐一会儿觉得现在是做梦,一会儿又被闲灯愈渐沉重的呼吸声给唤醒。
不是梦,他茫然地流着泪往前走,老君真的死了,闲灯现在的状态也不容乐观,一时间,骊山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能动的活人。
他六神无主,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天机变的结界还在,人一定就在附近,倘若走的慢一步,两人就会被发现。老君拼死也要护着他们,他不能在老君死后就这么把闲灯和自己给暴露了。
咬着牙,忍着巨大的悲痛,唐棋乐背着闲灯拔足狂奔,中途摔倒了几次,摔得手和脚上没几块好肉,被地上尖锐的石头割的全是血痕。
唐棋乐跑了足足半个时辰,体力终于透支了。可是这雨还没有停下,他也没找到什么能避雨的地方,双腿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唐棋乐又摔在了地上。
只是这一回,他面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唐棋乐手指微微蜷缩,没有抬头,却是从地上的水洼中看到了兰雪怀的倒影。
对方的脸毫无血色,就这么怔怔地站着,半晌,兰雪怀才抱起滚在地上的闲灯,双手慌乱地去探他的气息。
唐棋乐趴在地上,忽然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发狂似的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又大哭起来,嘶声力竭,双拳捏紧,指甲嵌入肉中,指缝中沁出了大颗大颗的血珠。
唐棋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兰雪怀,声音沙哑地,用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说道:“老君死了。”
兰雪怀的手紧紧地拽着闲灯的衣服,将他抱得更紧。
唐棋乐道:“闲灯现在发烧了,找个没有雨的地方……”
话没说话,唐棋乐也已经到了极限,双眼一黑,摔倒了在了大雨中。
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先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唐棋乐睁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兰雪怀,以及枕在他腿上的闲灯。闲灯和他的外衣都被架在火堆面前烤着,唯一不同的,便是闲灯身上还盖着一件兰雪怀的外衣。
唐棋乐一醒来,兰雪怀就睁开了眼睛。二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开口说话。
外面的瓢泼大雨还没停下,天色却已经黑了,风声呼呼地刮着,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他睡了多久。闲灯的状态并没有好转,哪怕是在睡梦中都没有安稳,眉头紧蹙,呼吸声也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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