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长宴坐起身,把吃剩的半个馒头重新塞回胸口,思索道:无缘无故她为何害我,又对我如此念念不忘,难不成,是本少侠欠的风流债,曾负了她?
明少侠自认为他的一生风流不羁,前半生辜负的闺房少女,名媛千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一想别人的脸就头疼,索性不想,朝门外喊道:“茯苓姐姐,我渴了,有喝的吗?”
茯苓替他倒了一碗花茶,他喝茶如牛饮,实在浪费好茶。喝完,一抹嘴巴说问道:“嗳,茯苓姐姐,我好怕啊。”
茯苓道:“怕什么,又不是你杖毙的人,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是报仇也轮不到咱们少侍身上。”
明长宴道:“那死了的两人,放到哪里?”
茯苓道:“宫里死了人,有家属的就通知家属到宫里领人,没有家属的便找个时间抬出去扔到河里,或者乱葬岗。”
明长宴唏嘘片刻。
芍药替他摘了发簪,望见他小了半边的胸部,迟疑地顿了一下,说道:“春姑姑与李公公横死,又牵扯了鬼神之事。元侧妃不肯善罢甘休,皇上宠她,尸体一定不会胡乱处理。奴婢觉得春姑姑的尸体应该放到了长平殿。”
他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从梳妆桌前走到了床边。明长宴就地一滚,抱着棉被搅做一团。
明长宴道:“长平殿怎么走?”
茯苓与芍药二人不回话,动作也一致定住。
明长宴道:“哦,我随口一问。我累了,要休息。两位好姐姐,不消伺候我,我睡了。”
两个时辰后,夜色正浓,听荷小楼,一扇窗被推开了。
长平殿位于岐央宫最北,最荒凉,阴煞最重。这处原先是禧侧妃的宫殿,禧侧妃死后,就成了冷宫,因常年用来停放横死尸体,因此怨气冲天,雾惨云昏,冷气森森。夜巡太监,远远地经过都要加快步伐立刻离开。
此时却有一人摸索在长平殿外,正在四处张望,找机会进去:这人便是明长宴。
明少侠虽然是个大侠,不过早年天清派穷困潦倒,他为拉扯一帮小的,养家糊口,此等偷鸡摸狗的也做得甚是业务熟练。年少时杀人用针,仇家死了,明少侠还得不辞辛苦绕回去,又把丢出去的针给拔回来,洗一洗下次继续用。若非这针自己断掉,明少侠定能抠抠索索地来回利用十几年。
宫内形势险峻,他无贴身武器防身,偷针一事,势在必行。
翻过长平殿的高墙,刺啦一声,明长宴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轻飘飘落在地上。他拍了拍手,搔首弄姿,对影感慨一番:本少侠虽然武功尽失,身手依旧俊俏,不愧是我。
他拎着裙子一晃,发觉大半条纱裙在翻墙时被勾破了。明少侠索性把剩下半条往胯下一扎,露出里面的胫衣。处理好裙子,抬头一看,便看见不远的大堂里,放着两具尸体:想必这就是春姑姑和李公公。
明长宴捻脚捻手地走进了桌台。两具尸体被白色的麻布遮盖得严严实实,仅在喉咙处浸出了一滩污血。他连忙掀开白布,发现落月针已经不在脖子上。春姑姑目眦尽裂,口鼻大张,嘴里一团烂肉,不忍直视。大晚上看这尸体怪瘆人,明长宴眉头蹙起,他放下白布,决心先找落月针。
他暗道:落月针既然是重要物证,那群侍卫定不敢乱放,待我仔细一找。
明少侠说干就干,把原本就乱成一团的长平殿翻得更加一塌糊涂。终于,他在东南角一张年久失修的桌子上找到了此针。落月针显然是被人为强制拔出,针上连血带肉,好不恶心。
明长宴却视若不见,喜滋滋地将针藏进自己口袋里。针乃是他的贴身武器,此刻见到,分外亲切。明少侠一边擦针一边拆线,活像捡到宝贝。
冷不丁,耳畔幽幽地响起了一个声音:“你觉得这针怎么样?”
明长宴浑身上下汗毛倒竖,头皮发麻,一蹦三尺高,朝后急急退了五大步,滑行好几米远,险些没稳住身体,跌坐在地。这房间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两具尸体,难不成是尸变?闹鬼了!
他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名少年,大半夜的穿一身明晃晃的金色招摇过市,显然是对自己的武功极有信心。再一看,此人……颇为眼熟。
夜黑风高,长平殿无人掌灯,明少侠只能接着微弱的月光上下打量凭空出现的少年。
他惊魂未定,得知是活人,松了一口气。
随即,云青向明长宴的方向走过去,“黑灯瞎火,摸到这种地方来偷东西?”
明长宴听罢,心虚想道:偷?这怎么能叫偷。落月针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拿自己的东西,怎么就偷了!
明少侠道:“谁偷了,你又为何在此处?!”
云青轻哼了一声:“你倒问起我来了。”
他弯下腰打量着一顿折腾后浑身破烂的明长宴,略带笑意道:“横死之人的东西也敢借,不怕孤魂野鬼把你吃了吗?”
“孤魂野鬼?谁?你?哈哈哈哈,牡丹花下死,岂不美哉!”
“把东西交出来。”
明长宴虽然做贼心虚,但拿东西却理直气壮。他料自己这身子骨八成不是此人对手,正欲借着女子身份卖惨装怂。“大哥”二字刚出来一个“大”,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他神色一凛,往前一扑,登时与云青滚作一团,躲到了一具棺材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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