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瑢。此时此刻,应该称作庄笑,他的左袖有些破损,是从少阳门硬闯进来的。
百里灯松开手,把赵小岚往庄笑的那边一推。
庄笑猛地松开伞,劫后余生似的扶着赵小岚,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赵……”
谁知,摸到了一片黏腻。
他终于脸色一变,心神恍惚片刻。
与那把伞一同落在地上的,还有大片大片的血水。赵小岚所站之地,雨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他心口被利刃破开,搅烂了衣裳,痛得他神情扭曲。赵小岚似乎要张嘴说话,却不料一张口,便有血从嘴里大口大口,顺势流下。
庄笑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第一个反应便是不信。
赵小岚支撑不住身体,靠着他缓缓滑落,将要倒在地上时,被庄笑猛地捉住手。他蹲下来,试图堵住赵小岚身上的伤口,让血不再流出。
赵小岚伸出手抓着他的衣襟,五指收拢,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眉头紧紧蹙起,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张嘴无声地惨叫。庄笑腰上的铃铛被他狠狠拽着,赵小岚似说不说,用力地挣扎两下,终于,他的瞳孔骤然失去了光点,突然松了手。
被他牢牢抓在手中的铃铛,随着他手臂的滑落,在庄笑的腰间掉落。铃铛从他掌心中滚落在雨中,最后响了一声,终是一片死寂。
他头上的银簪,沾了他的血,一并掉落在地上。
百里见此情景,扔了伞,似癫似狂,又狠狠地压抑住了自己,表情很快就变得十分轻柔。
“庄小少主,好久不见,如你所言,我来履行承诺,找你报仇了。”
庄笑缓缓抬头看他,他双目爬满血丝,目光阴寒,竟显出几分狠毒之意。陡然,他恍然大悟,随即说道:“你?”
百里哈哈笑道:“是我,如何?你满意吗?我思来想去,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复仇方式了。说起来,我十分喜欢赵公子,真是可惜,你与谁交友不好,偏偏是他。可怜啊可怜。”他拿出方才挟持赵小岚时从他身上拿下来的白玉花瓣玉佩,扔在庄笑面前,“这个赝品做得和你那个像吗?没想到当时这东西一出现,效果竟然那么好,应该吓得你不轻吧?”这块玉佩,便是当初在白鹭书院时,被他看到后便短暂地情绪失控的罪魁祸首。
庄笑紧紧按在赵小岚心口的手,青筋暴起,苍白如纸。哪怕如此,也依旧阻止不了赵小岚心口的流血之势。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恨意,抽了他的三魂七魄,令他表情几乎扭曲,直至最后他闭上眼,自嘲无比地哈哈笑了起来。
“好,很好,你赢了。”
百里灯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他狂喜至极,癫狂地大笑起来。
“庄小少主,你也有今天?你自负狂妄,杀人满门取乐,却故意留下活口,寻你报仇。”百里十分激动,声音隐隐颤抖,甚至连手也在跟着挥舞,“你做这些,无非是你活得太无聊了,太没意思!一旦有人报仇成功,对你而言就是解脱。你根本不在乎谁杀了你,你也根本无所谓活着,你以为,我会遂了你的愿吗?你做梦!你千不该,万不该杀到我的头上来!”
他嘶声力竭,笑到最后,猛地咳嗽起来。百里灯明明是胜利的人,此刻却比庄笑还要狼狈不堪。他恶毒怨恨地盯着他,如同地狱中的恶鬼,阴测测地骂道:“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是你玩弄我,当年,你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庄小少主,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每一个日夜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一闭上眼睛,就是我师父的脸,我师兄的脸,他们找我索命,要我生不如死!我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百里灯停顿一会儿,一声一声笑了起来:“只有我最懂你,你和我是一样的。若是杀了你,让你死了,你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惩罚。”
他在一个小范围平地内兴奋得来回走动,突然转头道:“你怎么敢学着正常人一样同别人交朋友?你有资格吗?”他咬牙切齿道:“是你害死了赵岚,是你杀死了他。”
一边说着,百里的心情渐渐平静,他站稳了,目光缓缓地落在赵小岚身上,将当年庄笑说给他的话,一字不落的还给庄笑。
“人造了自己无法承受的业,就会像现在这样遭到报应。”
说完,他的脖子银光一闪,一条银线,猛地穿过他的喉咙。百里灯踉跄一步,平静无波,仿佛一直等着这一幕。紧接着,两条,三条,他的脖子上,被无数的银针穿过。百里灯终于难以忍受,痛呼出声,渐渐地,声嘶力竭。可是,即使如此狼狈不堪,痛苦至极,百里的脸上始终挂着兴奋的笑容。
那针连着线,线的另一头,被庄笑紧紧拽在手中。他失控地攻击百里灯。脖子不够,要砍了他的手,切断他的脚,将他碎尸万段,要他死无全尸!
百里灯瞬间被银线削掉了手和脚,雨雾中又夹杂了一片血雾,纷纷扬扬。
就在此时,雨声中,一阵乱中有序的脚步声从远处赶来。庄笑木然着脸,也不撑伞,就这么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宫廊之上,已经齐刷刷站了十几个手持刀剑的侍卫。
带头的侍卫见此情景,大喝一声,冲上前来。
一滴雨,落在水洼里。滴答一声,激起层层涟漪,水波纹中,冲上前来的侍卫,突然被扭曲成了一张马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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