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长宴看他的表情都能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油嘴滑舌”“花言巧语”云云。
柳况十分会看眼色,马上道:“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没有要同你说的了。先告辞。”
秀玲珑想多留下来看一会儿,却被柳况提走。
明长宴说道:“怀瑜,你可以放手了。这时候就不要任性。”
怀瑜道:“我没有任性。”
明长宴道:“太微庙现在这么乱,且不说你要保护皇后跟阿珺,光是这一批各国想要造反的人就够你头疼了。华云裳在皇宫的人也不多,如今我有苍生令在手,加之她那个身子病恹恹的,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怀瑜握紧了,依旧不肯松手:“我不要。”
明长宴略有些伤脑筋。
怀瑜此刻,在明长宴眼中,就像抓紧了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小孩儿。这种情况是最难哄,最难搞的。他一旦认定了什么,绝不会去轻易松手。况且,明长宴单刀赴会,若是真的在皇宫遇到了什么事情,恐怕对方就是插上翅膀也来不及赶过来。
沉默半晌,怀瑜开口:“当年,我走之后……”
明长宴摸了摸鼻子:“烟波江肃清一念君子嘛,很有名的。”
怀瑜眼帘垂下,说话的语气同以往截然不同,道:“你总这样。”
他垂下眼,似乎陷入了回忆。
四年前,大宴封禅在京都举办。
万众瞩目,各国来朝,西域、中原、国外等诸多高手集聚一堂,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明长宴拢共参加过两次大宴封禅。第一次,众目睽睽,他拔得头筹,使苍生令认主。第二次,便是这一场大宴封禅,他依旧一骑绝尘,立于不败之巅。
怀瑜那时候只跟着常叙看过几次大宴封禅,他本人对这个所有少年人向往的强者之战毫无兴趣。但是宴封禅举行的一月之内,却有赵小岚这厮,白日看完比赛,晚上就抱着自己无处发泄的倾诉欲火急火燎的找到怀瑜。他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把明长宴吹的神乎其乎,只得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怀瑜原本对他是不感兴趣的,不过赵小岚孜孜不倦的说了一个月,终于让他起了点儿好奇心。
大宴封禅最后一天,也就是明长宴最后一场,怀瑜才舍得从九十九宫出来,去现场看一看这个天下第一究竟何等风姿。
但是,明长宴此人从来都是行踪不定的。他刚到,就被众人告知明长宴已经离去。并且,那人不认识他,还笑他来晚了。只说明长宴做事随心所欲,想见他比想见皇帝还难。在赛场上也就看看他在的几场,出了太微庙,他就跟鸟儿投林,眼睛一眨,人就没了。怀瑜没见到明长宴,所以原本的一点好奇变成了十分好奇,好似有一只猫爪子在不停地挠他的胸口,叫他忍受不住,非要来见天下第一不可。
因此,这才有了冼月山初见。
怀瑜越回忆,抿唇就抿的愈发厉害。
若明长宴像当年那样,非他所有,此人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左右他管不着。但对方既然招惹他,他就再不能不管。
“你自己说听我的,我说东你不往西。”
怀瑜说完,明长宴更心虚。
对方显然是在翻旧账,关键是这话明长宴还真是说过。但他当年为了抱上怀瑜的大腿,那什么狗腿马屁没拍过啊,这还只是一千句中的一句,谁知道怀瑜竟然把一千句话全都记下来了。
明长宴越想脑袋越疼,叹了口气,又退了一步。
“要不然,我先去。若是半个时辰之内,我没有回来,你便来找我,如何。”明长宴用商量的口气说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弱,半个时辰就被她给杀了。”
怀瑜盯着他。
明长宴张开嘴,打算再说两句,但是说多了又怕像交代遗言。奇也怪哉,往年他杀人,哪有这么多话要说,果然现在有了家室就不一样。明少侠再也不敢瞧不起那些拖家带口的大侠了,实在不易。
他正在犹豫时,怀瑜突然低下头,闷闷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明长宴心跳骤停。
怀瑜身上那股暗香始终围绕着他,哪怕在雨天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对方也依旧纤尘不染。怀瑜比他高一些,头砸在他颈窝中时,微微弯腰,双手也环抱住他,似乎在无声的撒娇。
明长宴最受不得别人同他撒娇,若这个人还是怀瑜的话,只怕他现在随便说点儿什么,明长宴的腿就要软。
好在他意志坚定,哪怕怀瑜多么不愿意,明长宴也开口。
“我又不是去送死,你紧张什么。”
明长宴握住苍生令,用拳头轻轻拍了拍怀瑜的背:“要不然一炷香,一炷香我要是没回来,你就来皇宫。但是现在不行,太微庙太乱了,这里需要你。”
他等待自己的心跳平息之后,无奈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并不是想当然的,等你有了巨大的权利和能力的时候,众人强加给你的责任也越大。你若不从,就是不忠,若是反抗,就是逆贼。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怀瑜抬起头:“一炷香之后,我会立刻过来。”
明长宴道:“好,一言为定。”
怀瑜总算松开了他的手。
明长宴怕自己再等下去又走不了了,不再拖延时间,往皇宫赶去。
怀瑜将伞撑开放在他手中,明长宴运起轻功,转眼间就消失在太微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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