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得转过身,忍不住道:“你才七十!”
徐瑨一直在他床边上坐着,见他这样,反倒是一笑:“我七十岁的时候,你若想听我唱曲儿,倒也不是不行。”
祁垣知道他是故意的,气鼓鼓地瞪着他。
徐瑨含笑回视,唇角微微勾起,祁垣再看一眼,却又不受控地想起昨晚喂药的那幕。当时他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那小侯爷拉着书童亲嘴的样子,所以反应才慢了半拍。
想到这,祁垣忽得心虚起来,匆匆垂下眼,整个人也不自觉地蜷起,脸上浮起了一片薄红。
徐瑨看他这样,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将桌上的清粥端了过来。
“谨之兄说你那日急火攻心,吐了口血,所以他按着粥方上讲的,特意去山上采了四向的侧柏叶,捣汁澄粉,又跟药童借了炉子,一早熬了这柏叶粥出来。”徐瑨低声道,“你是自己吃,还是要我喂?”
祁垣一愣,看了他一眼。
这么大一碗粥!
他还要喂?
单是想一下那样子,祁垣都要臊死了。
谁知道徐瑨想了想,竟忽然道,“你两天没吃东西了,还是我喂你好了。”
祁垣瞪大眼,裹着被子往后蠕动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
徐瑨问:“那你自己吃?”
祁垣:“……”
徐瑨是不会让自己死的。如果不吃饭,除了饿肚子也没什么用处。祁垣心里虽然烦闷,但也知道现在再闹也是白折腾,顶多让方成和和徐瑨都不得安生,死是肯定死不成了。
前几天的时候钻了牛角尖,这会儿平静下来,再一想,且不管别人如何,倘若自己死了,云岚岂不是就要遭殃了?到时候那蔡贤让干儿子入赘过去,依云岚的性子,恐怕会闹个鱼死网破。
自己已经这么倒霉了,何苦再拖累一个好姑娘。
他自己分析过来,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认命地坐了起来,委委屈屈往前挪了挪。
徐瑨原本打算今天跟他死磕了,见他这样,倒是有些意外,干脆拿勺子舀了一点出来,温和道,“你身上没力气,还是我喂你好了。”
祁垣愣了下,盯着那勺子看了眼,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想多了。
他两三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虽然肚子痛,但也没什么胃口,所以每一口都喝的很慢,跟小猫似的一点点的舔着喝。
徐瑨也不催促,只耐心端着碗,看他时不时露出粉色舌尖舔舔嘴巴。
祁垣喝了不到半碗就不喝了。他这几天一直闭嘴不言,一时间不太习惯说话,只用眼睛巴巴地看着徐瑨。
徐瑨便把碗放下,扶他坐好,又从怀里取了一枚药出来。
“汤药太麻烦,你又不爱喝,我让太医做成了丸药。”徐瑨把药丸递过去,心里忽地一动,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问祁垣,“你自己吃,还是要我喂?”
祁垣下意识地咽了口水,皱眉看了看那药丸。
丸药虽然没那么苦,但也没人爱吃这个的。他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能不能商量下不吃药,就听徐瑨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要我喂了。”
祁垣愣住,抬眼看他。
徐瑨却径自剥了那药丸的绵纸,放入了口中。
他们本就离得近。徐瑨含了药凑过来,眉眼低垂,祁垣脸上一红,下意识地便闭了眼。
俩人软而热的唇瓣相接,徐瑨的动作似乎慢了一些,待喂到祁垣嘴里时,药丸外层的蜂蜜已经化开了,俩人嘴里皆是半苦半甜。祁垣忙不迭的往下咽,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方成和才听完早课,急急忙忙跑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徐瑨面红耳赤地倒水,祁垣苦着一张脸只冒泪。
见他冲进来,那俩人都是一愣。
方成和更愣。
他本来想着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祁垣说话的,甚至做好打算,不行就告诉祁垣家人,来俩人看看。谁知道一晚上过去,祁垣竟突然好了似的,看着也有了些活人气儿。
徐瑨先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问他:“方兄,有糖吗?”
前几天方成和为了哄祁垣吃药,买了些蜜饯,幸好今天还带了几块在身上,忙翻出来都给了祁垣。
祁垣眼泪汪汪地含了一块。
方成和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徐瑨。
徐瑨倒了水过来,在一旁解释道:“我昨天找太医换成了丸药。”
说的跟祁垣之前不肯吃药,是因为汤药难喝似的。
鬼才信这个。
但祁垣能想通就好,方成和松了口气,忙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配合着徐瑨的说辞赞了几句。又坐到床前,笑着对祁垣说:“我一会儿还得回去,这会儿过来,是告诉你个消息。”
祁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方成和道:“季考的结果下来了。今早上大家在彝伦堂集合,祭酒挨个念的。”他说到这顿了顿,才道,“但没念你的名字。”
祁垣原本含着蜜饯解苦,听这话忙嚼吧嚼吧把蜜饯吃了。
“没我的名字?”他哑着嗓子问。
“怎么哑成这样了?”方成和道,“是,没念你的名字。倒有多嘴打听的,听说是教官收卷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你那份污了,所以唯独缺了你的。”
这事情太巧了。
祁垣想起那天的教官始终站在他的身后,眼眶一热,鼻子忽然就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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