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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垣出了伯府大门后便一口水没喝,在太阳地里跪了这许久,不由有些头晕目眩。那校尉头头应该也是刑部的人,大约见蔡郎中愤恨不已,回来的时候便没敢帮他。祁垣带着手镣脚铐,夹着枷锁,几次差点倒在路上。
    身后有个吏卒喝骂了几声,踢了他几脚,倒是被那校尉给拦住了。
    祁垣晕晕乎乎,舌尖咬着一口气,等进入大牢之后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却只见头顶的小窗上漏进一点光亮,也看不出时辰。
    牢中还有个老头子,满身脏污,正缩在角落里闭目休息,见他醒了,踢了块饼子过来。
    祁垣本来还怕有毒,后来一想,姓蔡的阴险小人,肯定会先折磨自己一番,哪能这么痛快让自己死?更何况这是都察院大狱,徐瑨既然想办法没让自己进刑部,多半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他顾不得许多,拿起饼子咬了一口。
    那饼子难吃的要死,祁垣被噎地眼前一黑,幸好老头又递过来一个水袋。
    “谢谢老伯。”祁垣喝了口水,忽然一愣。
    自己身上的枷锁镣铐竟然都没了。
    那老头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一头乱发蓬成鸡窝,见他发愣,竟还笑得出来。
    “定是你家人使了银子。”老头道,“你才进来,就有人把刑具给你去了。”
    祁垣知道这是徐瑨的安排,心中忽就安定下来,弯唇一笑。
    老头见他低头轻笑,却是猛然怔住,撩起头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祁垣一抬头,便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吓了一跳。
    老头见他兔子一般跳开,愣了一下,这才呵呵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老头问,“怎么年纪轻轻,也入了这大狱?”
    祁垣不愿跟人多讲,只道:“我叫祁垣,被人诬陷了。”
    老头笑了笑,“原来你姓祁……罢了罢了。”
    祁垣见他并无恶意,好奇地看着他。
    “我有个儿子,若是还活着,应当跟你差不多大了。”老头道,“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他叫什么?”祁垣道,“我大约是出不去了,但可以托朋友帮你问问。”
    “我给去取名叫济云。”老头不抱什么希望,摇了摇头,“我入狱时他才十岁。那帮人不可能放过他。那么小的孩子……”
    祁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老头冷笑了一下,“我本是钱江知县,当年蔡贤的外甥去钱江游玩,见民妇貌美,竟聚集一帮恶少闯入民宅,逼而淫之。我按律将其捉拿归案。杭州知府却反诬我欺君罔上……”
    杭州知府是蔡贤门下走狗,自然多般维护。最后将强奸之案反诬在钱知县头上,案件上报京城,最后钱知县被判绞首,家属或充军或没入教坊司……
    后来他入狱之后赶上朝廷大赦,但死罪虽免,活罪难逃,于是仍被压在刑部大牢之中,后来不知为何,又被转入都察院大牢,不过到这边之后,狱卒倒是不怎么拷打他。
    祁垣听得唏嘘不已,半天后突然一愣:“……”
    钱江知县?莫非……莫非是云霁他爹?
    他隐约记得徐瑨提起过,但又怕自己记错,白惹人空欢喜一场。更何况云霁如今是教坊司中的人,虽在戏班之中有些名号,却也只是官家之人宴饮时的陪侍而已。
    他心中暗暗记下,跟老头说了几句别的,便不再说话。
    狱中不见天日,天气炎热,鼠患成群,祁垣起初不敢睡觉,后来实在挨不住,打了个盹,再次惊醒时却见老头正帮他驱着老鼠蚊虫。
    他知道老头大约拿自己当他儿子般看待,便跟他商量着,俩人轮换值守。
    徐瑨又买通了都察院的狱卒,每日让人单独给他们送牢外的饭菜,并不停地传递着消息。祁垣又乖巧玲珑,哄得狱卒整日笑呵呵的,由此倒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原来那蔡郎中当天便去伯府搜查了一通,因大理寺的人也都跟着,所以并没有查出什么来。蔡郎中心中愤恨,又要提审彭氏和云岚,以及伯府的众多下人。
    大理寺卿朱俨上书反对,言《律令》有记,“凡告事者,告人祖父不得指其子孙为证,告人兄不得指其弟为证,告人夫不得指其妻为证,告人本使不得指其所奴脾为证。违者,治罪。”
    蔡郎中对《律令》不通,当场哑住。
    徐瑨随即上书弹劾,指出蔡义生曾想逼祁卓之女为妾,遭到祁夫人拒绝之后,怀恨在心。《律令》有记,会审有回避制度,蔡义生与祁府旧有仇嫌,理应移文回避。
    元昭帝没想一场会审,竟让刑部和大理寺打了起来,再问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周温却道,蔡郎中忠心可鉴,朱大人言之有理……总之左右都对,他什么都不清楚。
    复审于是一拖再拖。
    到了第五日的时候,祁垣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随后便有狱卒过来,开了牢门。
    祁垣跟着走到外面,抬头一看,不禁红了眼。
    徐瑨、阮鸿、方成和都在外面。这边是巡捕的房间,狱卒叮嘱几人快点说话,便退了出去。
    徐瑨看他出来,先跨前一步,低声问:“你这几日如何?”说完又仔细看祁垣身上有无伤口
    祁垣红着眼点头:“挺好的,没人欺负我。你们怎么来了?”
    方成和这才过来,“实在不放心你。今天阮阁老过来都察院,慎之便央了御史,偷偷放我们几个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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