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虎伏来伺候他起床,祁垣便借口吹了风,在床上躺着补觉,等到半中午才起床,吃些软烂的东西,改乘轿子去铺子忙。
他到底年轻,两天之后便又活蹦乱跳起来。
转眼进入十二月,外面天寒地冻起来,许多香户开始准备过年,外地采香人又要归家。祁垣囤了许多香料之后,也闲了下来。
他自从来京城之后便少有闲暇功夫,这会儿得了空,手里又有了钱,便开始琢磨起了买宅子的事情。
这件事倒是耽搁许久了,祁垣原来是想着买一处宅子,将来找机会让彭氏和云岚搬出去,直到后来了解了京中习俗,他才又改了主意——官家之人注重名声,女眷无缘无故搬出府邸不太好办,更何况云岚已经及笄,她是伯府嫡女,旁人议亲总不能去府外的小宅子里。
想来想去,倒不如买一处给伯修,预备他日后上京的时候住着。反正伯修也给他修了个书院,这样一来,两处两家都有地方。
祁垣拿定了主意,便整日满城的溜达着看看。然而他才来之时,城西好些的宅子动辄四五百两银子,他那时候没钱,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如今手头宽松了,再找经纪一问,才知那些宅子竟都落价了。五百两一处的宅子三百多就能买下来。
稍微繁华的城镇之中,房产买卖再寻常不过。大家奢侈攀比成风,一等衣食不足,便变卖房产,而京中又多是五方四海之人,有的房屋数日便要倒手一次。但这种越来越便宜的,很是少见。
祁垣相看了几日,最后在刑部大街上看中一处三进院落的宅邸,只是心中纳罕,问那经纪到底怎么回事。
那经纪看他诚心要买,连定金都拿了出来,这才叹气道:“实不相瞒,这些原本都是官房,不往外买卖的。但最近出事的官员太多,有被黜落的,也有许多挂印而去的,大官一走,这些被私吞下的宅子便都空了起来,朝廷也追不到。其实您若不急,这两天还能有一个大的,前有马房后带花园,价格虽然贵了点,六百两银子,但那宅子是一等一的舒服,往日千金不卖的。”
祁垣一问,见那宅子跟国公府离得倒是近,倒是真的心动起来。
他怕其中有诈,又觉官员大动的事情有些意外,便让这经纪先给他留着,跑去问阮鸿。然而阮鸿也不清楚,祁垣又找徐瑨,这才知道最近朝中果真正动荡着。
各党派之人整日你攻我讦,有几次差点在早朝上大打出手,闹出群臣互殴的笑话。
徐瑨说地云淡风轻,祁垣听的目瞪口呆。
然而这种闹事却是自太子监国便有了。
元昭帝身体抱恙,太子监国,处处与蔡党反着来,蔡氏门生便整日的违忤令旨,并不听从太子指挥。又上书弹劾,言太子失德,窃国弄权。
蔡贤将这些奏折悄悄带给元昭帝看。元昭帝彼时才有好转,自然大怒,密令蔡贤召内阁重臣来见,要拟旨废除太子。
蔡贤前去通传几位大臣,又怕走露风声,因此令御前侍卫时南亲自把守元昭帝寝殿,不许太子入内。
当晚,几位阁老顺利传入宫中,然而再见元昭帝时,后者却又说不出话了。
蔡贤只当元昭帝旧病复发,不慌不忙地对几位阁臣说明了圣意,让几位阁老回去拟旨。随后又让各处亲信准备,明日齐齐上书弹劾,势要将太子拉下马。
谁知太子这次却兵出险招,第二日一上朝,便将蔡贤以“窃弄权柄,假传圣旨、陷害忠良……”等十条罪名抓了起来。
蔡贤在朝中既有数名太监心腹,又有都察院左都御史,吏部尚书、刑部数位官员做走狗。他从未想过太子会直接对他下手,更没想到将他捆走下狱的人,竟是御前侍卫时南。
朝臣哗然。
有人以为这事元昭帝授意,也有人猜测,元昭帝数年来最为信任的侍卫总管,掌管京营的时将军……或许是太子心腹。
太子随即宣布元昭帝被蔡贤所害,突然病重,此后众人无召不得入宫,否则一律按谋逆之罪处置。
朝臣见惯了太子仁义至孝,谨慎行事的样子,此时震惊之余,才恍然惊觉,元昭帝当年便是弑兄夺位的。太子可是元昭帝亲生,万一也是铁血之徒,真要宫变夺位,别人又能如何?
朝中许多重臣,像是阮阁老,唐尚书等人,都是明哲保身,曲学阿世之流,此时见风使舵,当场便表了忠心。另有出言反对质疑的,太子便罚了两个放了两个,做出了一副开明的样子。
如今朝中虽不见兵刃,但内里暗流涌动,各处兵营也紧张起来。
而大理寺奉旨翻案,整日跟刑部和都察院的抢人抢案子,更是费尽心思,焦头烂额。要知道这其中不少都是前任内阁首辅的门生,祁垣的舅舅和外祖也在其中。这些都是能臣干吏,又熟知政务,太子将人放出,无疑是等不及培养什么新科举人,也等不及明年的进士了。
他现在就要组建自己的班底。
“如今蔡党势重,不住反扑。殿下又要提防边疆,怕北边夷贼来犯,又要防备楚王造反。”徐瑨道,“我恐怕过年前后都要在宫里,不能来找你了。”
祁垣知道太子多半是给徐瑨派了什么任务,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
徐瑨笑笑,眉头微挑,又逗他:“你买宅子做什么,以后嫁进国公府,随便你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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