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物事赫然是一副拆散开来的沙盘。
书玙将那个木头匣子重新锁上,然后放回到博物架里。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凭借着记忆里的印象将那个沙盘重新整理标记起来。
中午时分,耗费大量心力的书玙早就有些倦不堪了,加上一日半都未曾进食,虽然面上还是冷冷清清的平静,可是,书玙的身体其实已经支撑不住,虚软的随时可能会晕过去。
按着额头,等到那一阵的眼前发黑缓过去,书玙才慢慢起身,走出了书房随意的吃了些东西。午饭过后,打算休息一会儿睡个午觉,却是一刻钟不到就被阴冷的噩梦惊醒,有些头痛的书玙从床上慢慢起身,白色里衣的后背上已经彻底的被冷汗浸湿了。
头痛欲裂的喝了些水,坐在那里缓了一会儿之后,书玙拿了书房门的钥匙,一个人待在屋里,继续慢慢的重新恢复沙盘。
说起来,这个沙盘还是淑瑜和书玙一起一点一点的堆起来的。地图、地形的数据比例,是根据在杨靖泽那里、以及淑瑜淘来的一些山川游记、风物志等书籍所记录的内容综合整理,而后由书玙按照等比例计算出来的。
淑瑜和书玙姐弟两人都未亲眼见过那些山川河流,可是,这个根据各种杂书里记在的内容做出来的沙盘,却是极为精细、惟妙惟肖。
小时候,他们姐弟二人待在书房里,还曾经对着书上描写的山川秀色、锦绣河山满心向往。书玙上辈子处在一个信息轰炸的时代,毕竟见识多些,谈笑间和淑瑜描绘起那些记录在书上的江河湖海、山脉丘陵时,也是绘声绘色,宛若身临其境。
而淑瑜,从小被困在这样一方狭窄的院落里,她所见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城外那座祈福诵经的佛门庙宇而已。小时候的淑瑜想要看看书玙口中所说的无边无际的海和沙滩,还有万里碧浪,想要登临绝顶、看看悬崖峭壁上的松树,想要知道站在山顶上连云朵都踩在脚下时候的水雾朦胧,山风劲劲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可这小时候的梦想,却随着他们一岁一岁的慢慢成长,还未长大之前,就已经被藏在了心底,终必成空……
天色渐渐暗了,昏暗的光线下,书玙想要继续恢复沙盘,已经有些不太方便了。微微叹了口气,书玙将零散的部分妥善的收好之后,才推开书房的门转身回了自己的院里。
九皇子那边,杨靖泽和赵令颐一整天都留在皇宫里,见完太后见皇后,皇帝下朝之后又被叫过去聊了一会儿,中午陪德妃用了饭,一下午都被德妃亲亲热热的拉着聊些家常,临近傍晚时分,才算被放了出来。
回到府上,杨靖泽依然是一副面上神色冷峻,但是待赵令颐却很是温和的样子,和之前在皇宫里的表现如出一辙。
新婚当天,毫无缘由的就被冷落了一夜,今日早上,脸上又强挂着笑意和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也丝毫不作出解释的杨靖泽一起出入宫廷,完美的在皇宫里演完这出戏的赵令颐,面对杨靖泽回府之后依然不变的表情,勉强的笑着和他说话,赵令颐却是从心底里对这个身为自己夫君的男人心寒。
等到青荷上来回禀,卓伴读一早就离开九皇子府上,归期未定的消息,杨靖泽维持了一天的表情终于有些挂不住,深邃的黑瞳里隐隐浮现出几丝冷意。
看着这个无时不刻不再伪装的男人眼睛里终于稍稍流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赵令颐的指尖狠狠的刺入自己的手心,脸上的笑容依然柔美,却把卓书玙这个名字死死的记在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突然发现,我把淑瑜和书玙姐弟两个的梦想全都毁得差不多了orz……
第十六章 人心难测(上)
清早醒来,书玙起身静静的望着自己从小到大鲜少居住的屋子,半响,浅浅的扯了扯嘴角,笑容柔和,却带着对自己的冷笑嘲讽。之前,他自己几乎每日都留在杨靖泽身边,皇宫之中十年朝夕相处,皇宫之外又是两年日夜不离。
那种明知道没有未来、无时不刻都在绝望中等待的日日夜夜,他毫无怨言。等到他终于可以离开杨靖泽,回到这个既熟悉也陌生的卓府后,唯一心中亲近的姐姐淑瑜,却是已经出嫁了。这个卓府里,除了淑瑜,他竟然再找不到另一个熟悉的人。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里,除了淑瑜和杨靖泽,他再无一个交心之人,不,甚至说就算是杨靖泽,即使无数次引颈缠绵,那个男人,也从来不懂自己的心事。这样说来,他也算得上是孑然一身了吧……
他这算不算自作孽?书玙轻笑着,仰头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轻柔的笑声里有种说不清的讽刺和悲凉。
卓书玙,你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总该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了。
良久,书玙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安安静静的用了早饭,便再度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淑瑜的书房里,将所有关于九皇子杨靖泽的事情抛之脑后,专心致志的继续恢复沙盘。
盛德年间,近些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而,西北边境目前虽然安稳,但是漠北的游牧民族,永远是一个大的隐患。
书玙在脑海中回想着在宫中的时候,偶然见过一次的地图,那张图囊括了本国、漠北游牧民族,甚至于西南十万大山外一些小国的轮廓。
他和淑瑜做这个沙盘的时候,边边角角处的地形,不过是做了个大概,重点全都放在了那些著名的山川大河、城市聚居上,对于荒凉辽阔的漠北、山林密布沼地丛生的西南,都只是随意的弄了个大致的形似而已。现在,他倒是能静下心来,将记忆力看到的那张地图上标注的所有情境重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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