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些尸体上的伤口来看,都是出自谢惭英一人之手。
秦镖头也不知如何作答,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啊,啊,是啊。”
人家问的是不是那少年救的人,自己一行人确实算是他救的,想否认也不行。就算他想解释一下其实那少年和那些强盗是一伙的,可这人显然同那少年关系匪浅,要是得罪了人,自己怕反而惹祸上身,于是十分识趣道:“多亏了那位少侠,助……额,保全了我等性命。”
秦镖头本想说助我们击退恶匪,可显然眼前这人已经看出人都是少年杀的,因此话到了嘴边变了个样,脸上更是有点臊得慌。
宁拂衣点点头,道:“这定海蛟作恶多年,今日也算是替天行道,你们既然无事,便收拾收拾赶紧离开吧,此地不宜久留。”
“是是,”秦镖头应了两声,犹豫了一瞬,还是问,“不敢请教阁下和宁少侠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改日再见必当重谢。”
宁少侠?宁拂衣挑了挑眉毛,难道阿英还顶了他的名字?
“萍水相逢而已,不必客气。”宁拂衣留下这么一句,回到谢惭英身边。
这时,马车上下来一个丫鬟,看见遍地尸体仍然心有戚戚,小心地绕过地上的血迹,双手捧着一个盒子来递到谢惭英面前,道:“我们夫人说……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奉上薄礼一份聊表心意,待夫人归家安定,必定日日诵经念佛,祝祷公子平安康健、一生无忧。”
谢惭英不接,宁拂衣本打算拒绝,那丫鬟似乎看出他的意思,忙道:“我们夫人说了,请英公子一定收下,否则夫人心中难安。”
宁拂衣觉得这称呼有些怪,但想到大概那夫人只听见自己唤他阿英,因此才这样说,意思是收与不收,还是要看谢惭英的意思。
盒子又往前送了两分,谢惭英瞧见那盒子上描了两朵杜英花,心中一动,终于接过,紧紧抓在手里。
那丫鬟福了福身,却没离开,又道:“江湖险恶,夫人说请公子万事小心,保重身体。”
说完转身回了马车上。
谢惭英听了这话,怔怔地看向那辆角上挂了两个银铃的马车,直到宁拂衣把剑擦干净收回鞘中递在他手里,才回过神来。
镖局大队人马已经继续上路渐渐走远,宁拂衣替谢惭英拢了拢额边的碎发,道:“怎么不在家等我,这么等不及出山了?既然是做好事,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
“我没有……”谢惭英低声喃喃了一句,却没说明到底是没用他的名字,还是没做好事。
然而宁拂衣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道:“回去吧,师兄给你带了好吃的。”
谢惭英不再说话,跟着他走了一段,看见路旁一间小茶棚边系着白马,店里桌上放着一个包袱,茶棚伙计瞧见宁拂衣,忙道:“公子您可算回来啦,东西我给您好好看着呢。”
“多谢。”宁拂衣扔给伙计一块碎银子,背起包袱。
谢惭英这才明白,想是他回山路上在茶棚歇脚,听见这边的打斗声才赶过来。
“上马吧。”宁拂衣扶着谢惭英上马,自己坐在他身后,把人圈在怀里。
谢惭英反应过来,忙道:“我还是下去吧,身上都是血。”
“没事。”宁拂衣带着几分笑意,道,“好久没抱过你了,让师兄这么抱一会儿?”
谢惭英于是不再坚持,感觉到师兄的胸膛贴着自己后背,透过衣服传来的温度是熟悉的,一如当年的雪夜。
马儿走得不快,沿着山间小道踽踽徐行。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谢惭英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兄,我……我今天杀人了。”
“我知道,”宁拂衣说,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阿英,是害怕了?”
谢惭英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他是害怕了,却不是宁拂衣以为的那种害怕。
他张张嘴想问什么,却又觉得问出来并没有什么意义,以后自会知道答案,于是身子微微向后,更加靠紧了身后的人。
宁拂衣感觉到了,一手揽住谢惭英的腰,将他抱紧。
行过隐蔽在树木草丛后的小路,马儿终于到了山脚下,两人下马步行上山去,推开院门,浮游老人正坐在梅树下,半眯着眼叼着烟斗,飘散的烟雾让他脸上的神色显得晦暗不明。
“师父。”宁拂衣先走上前去躬身行礼。
浮游老人微微扭头,却是看向谢惭英,语气冰冷道:“回来了?”
谢惭英低下头去:“是。”
“多少人?”他问得十分平静,在看到谢惭英一身的血时就有了猜测。
谢惭英沉默片刻,艰难地开口:“二十个,也许三十个,我不知道。”
“能耐了,”浮游老人嘲讽道,“谢大侠武功如今独步武林,杀个人算什么,杀十个二十个更是算不得什么,所以也不用数的,人命嘛,不过草芥而已。”
“师父……”宁拂衣忙道,“阿英是去救人的,沧浪四魔勾结了定海蛟拦路抢劫杀人……”
“是吗?”浮游老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难怪难怪,那么谢大侠一定是春风得意的了。”
“不是,”谢惭英不敢看宁拂衣,却是直直注视着浮游老人,“我不是去救人的,我原本……是和四魔一起去抢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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