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俯瞰,笑容一淡,语调平平地吩咐:“本王与宋大夫有事商量,没空,收下周公子的关心了,叫他回去罢。”
“是!”管事领命离去。
宋慎的笑容也淡了,抱着手臂,状似好奇地问:“惠妃娘娘认为皇后的外甥女与殿下般配,有意挑周姑娘做儿媳妇,周姑娘的兄长专程来请安,你为什么不见一见?”
瑞王一怔,“那门亲事只是随口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令堂亲口告诉我的。”宋慎靠着窗台,“上次入宫请脉时,娘娘照例问起你的病情,聊着聊着,聊到了你的亲事,谈及了周姑娘。”
瑞王烦恼皱眉,“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有什么好谈论的!”
“听起来,殿下似乎不太喜欢周姑娘?”宋慎目不转睛,狩猎鹰隼般紧盯着人,“你们见过面吗?”
瑞王点了点头。
宋慎瞬间涌起一股不高兴,却神色如常,“见了几次面啊?”
“好几次。”
“难道周姑娘得罪过你?”
瑞王深吸口气,缓缓告知:“她是皇后的外甥女,心仪其亲表哥,即我的二皇兄。二皇兄选了家世更显赫的姑娘为妻,她落选后,才寻上本王。”
“啧,原来是先心仪了二皇子,挺膈应人,难怪你不喜欢!”
瑞王沉着脸,“据查,她根本不愿意嫁给病秧子,冲着‘瑞王妃’的名头,才委屈讨好本王。这些事,我一直隐瞒,免得母妃生气伤心,她总是自责没给儿子一副好身体。”
“消消气,咱们不聊姓周的了!”
但,你迟早会娶妻成亲。
宋慎眺望天际云彩,内心滋味无法言喻,懒洋洋问:“娘娘急着给你张罗亲事,周姑娘不妥,过阵子肯定有张姑娘或李姑娘,祝殿下早日娶得贤妻,待大喜之日,宋某可否来喝一杯喜酒?”
瑞王扭头打量对方,没回答,反问:“你呢?”
“什么?”
“你多大了?”
“过完年二十八,比殿下大五岁。”
“我是因病耽误,一拖再拖,你却为何至今尚未成家?”瑞王轻声问:“闯荡江湖十余年,竟没遇见一个满意的姑娘吗?”
宋慎转身,两人面对面,目光深邃,沉默不语。
“莫非有难言之隐?”瑞王没由来地紧张,忍着想别开脸的冲动,半晌没等到回答,失望之余,闷闷道:“罢了,当本王没问。”
两人靠着同一个窗台,楼外逐渐起了风,风一刮,满楼萦绕竹料清香,抚慰人心。
宋慎蓦地一笑,苦恼叹息,“宋某担心,一旦说了实话,今后就再也不能踏进瑞王府大门了。”
“此话怎讲?”瑞王屏息等候答复,淡蓝色的玉冠发带在风里飘扬,贴着脸颊,乱晃,碍眼,他却顾不上拨开。
“殿下真想知道?”
瑞王不悦地昂首,淡蓝色发带飘啊飘,从脸颊飘向白皙修长的脖子,“少卖关子,不想说就算了。”
“你曾经暗中派人查过我的底细,或许知道的。”
宋慎坦荡荡,低声表明:“我天生不喜欢女人,这辈子不会娶妻。但想成家。”
——紫藤阁阁主,江湖人士,来历复杂,拥有多重身份,行事率性不羁,患有断袖之癖。此乃当初王府侍卫查到的消息。
瑞王茫然不解,“不娶妻,如何成家?”
“一定要娶妻才能成家吗?结契也是成家,互相照顾,用心经营,一样能白头偕老。”
宋慎神色严肃,难得正经,脑子一热,伸手探向对方脖子,拈起那根不停飘扬的碍眼蓝发带,往后拨,拨到对方脑后。
习武之人手上有硬茧,瑞王怕痒,被粗糙指腹擦碰了一下,感觉脖子酥痒,浑身一个激灵,皱皱眉,下意识抬手格挡,痒得避开了。
糟糕,惹人厌恶了。
宋慎见状,目光一黯,如梦初醒似的,立刻缩手,疾步后退,“抱歉,冒犯了。”
瑞王莫名脸发烫,摸了摸发痒的脖子,欲言又止,表面淡然。
彼此尴尬,谁也没吭声。
竹楼内静悄悄,方才融洽谈笑的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
尴尬间,管事太监王全英找了来,在楼下提醒道:“殿下,变天啦,起风了,站在窗口仔细着凉。”
“殿下?”
“不如回书房谈事吧?”
“宋大夫?”老太监纳闷仰视窗口,嘟囔说:“神神秘秘,在商谈什么要事呐?”
宋慎回神,探头应答:“知道了!”语毕,他抬手引路,“竹楼还没盖好,乱糟糟,风又大,听王公公的吧,回书房。”
瑞王悄悄调整呼吸,颔首道:“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竹楼时,均已恢复常态。
“晌午了。”王全英乐呵呵迎上前,“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瑞王看向客人,意欲边吃边聊,“宋大夫——”
宋慎却怕自己一昏头又行冒犯之举,微笑说:“时候不早,不打扰殿下了,宋某还有事没办完,改天再来请脉,告辞。”
“你要走了?”
王全英礼节性地留客,“嗳,都晌午了,不如吃完午饭再走。”
“多谢好意,但不巧,我与朋友约好了的,不能失约。”
话已至此,瑞王只得点头,“那,你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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