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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从今往后,他不会忘的。
    一年又一年,他等着叔爹回来看他,再不会忘了李清珏。
    当日回宫,平怀瑱又往境南去了书信,犹豫再三,将李瑞宁哭鼻子一事也述给李清珏听。虽知晓会令他心疼不已,但想着亦会为之添上几许酸甜喜悦,喜着这骨血亲侄是如何地记着他,便是值得。
    纸上墨痕渐干,平怀瑱仔细叠信入封,抬眼向外殿唤声“蒋常”,半晌无人应答。
    太子书信时不愿为人所扰,殿外廊里的宫人早便散得干干净净,原该仅有一个蒋常候于其外,却不晓何时未作请示也不见了踪影。
    平怀瑱敛眉绕出书桌,信执手中,亲往外寻去,至帘边再唤一声“蒋常”。
    这回殿外有了动静。
    廊里有足音匆忙赶回来,迈过门槛时险些跌了一跤,急急至跟前应他的声:“太子,奴才在。”
    平怀瑱松了眉头,将信递他,蒋常知是何物,习以为常般妥帖地藏进襟内,等着入夜送出宫去。
    平怀瑱这才问他:“你方才去了何处?”
    “回太子,奴才听戏去了。”蒋常抬眼一笑,似听了什么趣极之事,压低了嗓音回话,许是乐得不行,一不当心在太子跟前遣词粗俗起来,“奴才去后院出恭,听宫人们谈及宫外事,好生打听了一会儿。”
    话里神秘,使得平怀瑱一听便知其事必为自己关心,倒不急着追问下去,转身一挑帘重回内室。
    蒋常暂且闭上嘴跟着,待进了里头,等着平怀瑱坐下,又亲往窗边掩拢窗框,再回到身前慢慢讲。
    “宫外修固城墙的那些,打起来了。”
    “嗯?”
    “奴才听说,今儿晌午两家门派动起手来,碎石沙土落了满地,这帮子野人光顾着手里痛快,险些塌了一面墙。”
    平怀瑱眸里溢出笑来:“真有此事?”
    蒋常笃定颔首:“真有此事,那小太监说得真真儿的!”
    真有此事,且未压下风声,半日间便传入了宫中。想来消息遭人刻意宣扬,所为不是给他听个笑话而已,而是使之落入宏宣帝耳中,为天子之怒埋下一颗种,只待生根发芽,终落果实。
    平怀瑱了然有所悟,想来是时机渐日成熟了。
    第五十九章
    翌日朝后,赵珂阳与平怀瑱在廊里照了面。
    刚刚散朝的乾清殿外诸官往来,人涌不息,各大臣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人眼无处不在,实不堪为私相交谈之妙处。
    晨阳暖暖倾拂着殿前高阶,平怀瑱敛起一双笑目,踏阶下行,视线从赵珂阳面上收回,惬意落向天际,伴着裹挟一身的道道软光悠闲往旭安殿行回。
    身后人与他背道而走。
    然那之后归殿不久,赵珂阳果与他默契相通,前来殿里寻他。
    方在朝中宏宣帝已先众人一语提及了昨日京北闹事,话里隐怒甚是不悦。
    工部尚书李影横料得刘尹必然急于狡辩为己开脱,于是抢先出列接了宏宣帝的话,表工部愿加以善劝,使那一众招安之人更受约束,话里有意无意更将责任推给刑部,点刑部尚书监管不力之实。
    刘尹慢他半步,此时再反作怪责未免有推卸嫁祸之嫌,更因宏宣帝盛怒临身而不得不忍下满腹憋屈,老老实实吃下这记哑巴亏。
    不过到此为止,刘尹可算看破平怀瑱的招数了。
    原来太子之流曲折回绕地使了一出请君入瓮,等着他置身如今被动之地,再一点点地推他入悬崖。可惜悔之晚矣,此时醒悟已难扭转局势,想要反守为攻实在无路可寻,唯可做的便是慎之又慎,防之又防。
    刘尹因突发变数而滋生出的种种警醒,平怀瑱自也料在心间。
    后厨呈来一碟尚还挂着剔透水珠的玲珑香果,宫婢似是进殿新人,微红着一张玉容垂眉敛首而来,因不熟殿内惯常的行事规矩,贸然于此刻相扰。
    蒋常及时拦在帘外,使眼色低斥:“下去问问掌事的,可还知道教你规矩!”
    刻意压轻的声仍丝丝儿穿透珠帘落入耳廊,平怀瑱侧眸瞥来,过帘瞧得一道倩影,似挨了责骂正慌乱福身告退,微晃的琉璃珠子颗颗折射着灼目光华,将那一重虚影如风打散,再教他看不清旁的了。
    过不片刻蒋常入内,奉香果上案,正欲退下听太子询道:“方才何人?”
    “旭安殿新来的小宫女,许是尚未记清规矩,冒冒失失地闯到殿里来了。”
    “嘱人查探清楚。”
    “嗻。”
    蒋常退离出殿,平怀瑱亦不作深想,心思重回京北修固城墙一事上。
    赵珂阳方才正同他说到“时机”二字,虽觉天时地利,但言语间仍不无顾虑,想刘尹如今应当已有所戒备了。
    平怀瑱拾回此话颔首应道:“舅舅说的是,刘尹必然有所警觉,但这警觉怕是来得迟了些,纵他如何回旋皆难以补救劣局。舅舅但管由他折腾,你我眼下只需再待个‘良辰吉日’。”
    赵珂阳听出兴味,照平怀瑱话里之意,此刻说来时机成熟,却还依旧算不得最得时宜之时。他暂且不太明白平怀瑱脑里还装着哪般念头,所谓良辰吉日又属何意,直到半晌之后见他自桌案对侧倾身近了些,低道:“有劳舅舅入夜走一趟温府。”
    “哪个温府?”
    平怀瑱风平浪静告与六字:“钦天监,温智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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