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泽兰站直身,江从岸看清他脖颈上一小道红痂。“问不出,自然是查。百灵姑娘昨晚突然出现救了你,她应该知道些内幕,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江从案回忆道:“她起初不愿说,后来才肯告诉我她是朝廷的人,无意发现这个明门行为怪异,便追查至此。她也没想到这会是个杀人狂。”
百灵既有蟒蛇铜牌,怎么说也是殿前级别的人物,“她只知道这些?”
“你若不信,自己去问她。”语音刚落,赶忙接道,“不过不准用妖术!”
“我要是会妖术,昨天酒楼还能任你欺负?”
江从岸想起他明明心有不甘却只能低眉顺眼的模样,到底还是相信百灵只是内力不济。江入海已得知孙儿平安回来的消息,失而复得,大喜过望,正从州史府往回赶。泽兰叮嘱他勿要到门前迎老人家,最好不要离开江府半步,此时此刻自当以安全为上。江从岸没有应声,不知听没听进耳。
这个人确实不是十足十的坏,更像是备受溺爱所以不懂做人,再要个几年或许会成为真正的恶棍,当下还有点良知。泽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怀中小喵的小猫爪似抽筋般抖了抖,不知做了什么梦。小家伙睡了一上午,早上的米粥是否还在腹中?听说橘猫很能吃,他还是先去摸索一下江府的厨房。
嗯……还是和阿风一起去摸索厨房吧。他真是爱死那张性冷淡脸了,到底是谁创造秀色可餐这个词的,也太写实贴切了。阿风这一盘丰盛的精神食粮,他无时无刻都要带在身边,眼巴巴地等了又等。萧敛风终于慢条斯理地拉开了门,对上泽兰双眸,一时不知如何形容他的目光,颇似豺狼虎豹见着猎物,平民百姓仰头观神像,二八少女痴看心仪男子。最后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不禁笑自己怎生出这种想法。
“我天!”泽兰捂着心脏,“你笑起来也太犯规了。”
“犯规?哪个规,江规吗?”
……这一张严肃禁欲脸讲起冷笑话来异常带感!
萧敛风整衣端坐于泽兰身旁,“泽君,趁江大人还未召见,我们先谈谈。”
“谈什么?”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为何易容吗?”
泽兰虽被美色蒙蔽了双眼,但他方才的确想过前因后果:“显赫人家少爷被政变牵连,如今亡命他乡,更容改貌,很正常啊。”
这原是萧敛风想骗他的,如今他自己把自己骗了,萧敛风微笑着夸他聪慧,泽兰还骄傲自满起来:“本聪明人,只有一点想不通。”
“弟子阿风能否为公主分忧?”
“你尽学坏!是关主!”
“好好好,关主请问。”
泽兰看见他的笑立时没了脾气。冷酷无情的外在搭配爱调笑的内在,他果然是在小说世界,才看得到这种萌煞人也的反差。“你的样子既已暴露,会不会有危险?”
萧敛风心下一暖,早已料到他会有此担忧:“呈给朝廷的奏文中我已死去,无人关心我生死。面具戴与不戴,不过求个安慰。泽君若喜欢我这张脸,我自是不戴的。”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泽兰乐开了花,“我怎么那么喜欢美人?我感觉我上辈子就是个美人!”
盛夏光景,醉人花香交织微醺,萧敛风斜倚廊柱不再端坐,眸光上下流转于这朵小兰花。眉高眼深,唇红齿白,都是金真异域风情。发丝乱翘,像这人一般俏皮。英气逼人,又笑靥如花,一看再看,欢喜渐浓。“泽君这辈子,也是个美人。”
“哈哈!当然了,本皇子可遇不可求。”
长居六川,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他曾兴起携书,泛舟湖上;或穷山之高而止,抱剑俯视苍生;林间溪石,蝴蝶低飞,游鱼嬉戏,剑意舞起。以为世间之乐,莫过于此。这小皇子,却比山水更令他快活——“遇见泽君,是我的福气。”
第十三章
“遇见你,我也很开心。”
泽兰伸出手,萧敛风不知他要做什么,就见他突然握住了自己的手。手掌紧贴,虎口交叠扣上,温度交换。泽君原来从未执过剑,这一只手既软且虚,包在他宽厚有力的手中,竟让他生出一丝保护欲。虽则他很清楚,悬兰关关主毒手轻抬,万军溃败,何需他保护。
这只毒手的主人,却有一颗剔透玲珑的兰心,认定了谁,便待谁以真诚,“你什么都告诉了我,我也不能再瞒你。我的确不知道以前的许多事,但我一直都记得自己是金真皇子,天辰八年我被沙鹰帮的人逼进万毒谷,尝遍谷中毒物,昏疼剧痛间修成毒道,这次出关就是要为祸天下。南山神医能解我毒,所以我要把他带在身边,和治疗失忆,没有半点关系。”
萧敛风直觉他已将他所有尽数坦白,其实他说来说去,不都只有一个意思,他是坏人,坏进骨头里,要把这北殷江山搅得天翻地覆。敛风好笑地看着他,像看一只张牙舞爪自比猛兽的小奶猫,“泽君知不知道,我为何不肯把你交给朝廷?”
“难道不是因为我失忆了?你又是个正人君子,要送我去看病,再带我回家。”
怎料敛风轻摇首,也与他坦诚道:“我非正人君子,搭救江家,是因我憎恶明门。明门门主汪名灯是牵骨之变的罪魁祸首之一,我潜心修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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