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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招偷天换日,确能将计就计。昨夜他换上假面,百灵将他带走“毒杀”,汪名灯果未见疑。了事离开以后,潜伏宫中的潜渊弟子,便以百灵的鎏金蟒蛇铜牌,将原珂与樱樱送出宫外,再交由舒瑛连夜带回潜渊。想必如今,二人已见着了顾朝宣。
    泽兰正要夸自己足智多谋,忽见萧敛风跑上前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侍人偷偷投来目光,但他不管不顾,只是紧抱。泽兰算是明白,什么叫要揉进骨肉似的用力了,“阿风……”
    “我好怕。”
    泽兰一愣。
    “如果像列沄一样……如果我失去了你……”
    泽兰一时酸涩非常,将人紧紧回抱,“胡说八道,我发过誓的,你忘了吗?我说,永、不、离、开。”
    一字一字,如同两人相抵心跳,铿锵有力。
    “就算死了,我也要做个亡魂怨鬼,天天在你身边飘荡,把你魂魄勾走,和我一起去走黄泉路。”
    萧敛风轻笑一声,“死不了,祸害遗千年。”
    “反了你,”泽兰轻咬着他的脖颈,“说谁是祸害呢?”仿佛这话他从未说过。
    两人又在树影之下静静抱了一会儿,谁都不想放手。烜珏今日将往灵凤山,原珂既死,伽泽祈兰又动身回金在即,汪名灯今日必有行动。萧敛风道他将去明门候人,“兰兰,我当护你平安,可在我身边才最危险,等宫中一乱,你必趁乱离开,到赵伯处等我。”
    “阿风,最后对决,我怎能不在你身边?”
    “兰兰,”萧敛风松开怀抱,语气已近乎哀求,“宫中太危险,你是我的命,一定不要出事,好不好?”
    “可你若出事了,我怎么办?”
    “我乃连相之弟,汪名灯不会伤我性命的。”实则他虽信誓坦坦,心中也无十足把握。
    “我不担心他伤你,我是担心……”
    泽兰怀中突然多出一柄冰冷的铁器,他不必低眼去看便知是何物。六川与命,一并予君。他周身发热,仿佛那夜热泉白雾又将他萦绕。两人在星辰之下对拜,结发为爱侣,许了今生,许了来生,许了往后千千万万个轮回。
    “萧敛风!”他哭得又惨又凶,“谁他娘的都不准拆散我们,谁!都!不!行!”
    史载天辰十四年,丙辰,八月,天辰帝前往建州行宫灵凤山避暑,自正明门出至相府附近,马队忽而大惊失蹄。宫中代政盛王闻风赶来,宦者令汪名灯挟天子意图谋反,终为盛王制服,狼狈逃窜,不知所向。然天子骨脏受明门一掌,尽皆碎裂,当场暴毙。
    天辰帝无子,何谈储君。盛王三十六追云骑忽跪倒一片,高呼万岁,殷京百姓见状,也竞相伏拜。
    此刻皇宫之内,萧敛风手执连相左剑,候于明门高台。等至日斜,却未有汪名灯动静。百灵眉心深锁,道明门天牢之内遍布机关密道暗门隐室,她在此生活六年,精通此处布局,有一扇门,她却从未能够打开。
    萧敛风心中一动,两人下行至地牢最深处。百灵按开青砖,牢墙默声转动,密道尽头,是一道两人高的石铜大门。
    门上咬合锁孔,呈瘦长菱形。萧敛风注视片刻,将连相左剑缓缓按入。
    隆隆门开。
    烛台之上长明灯火连成火海,围绕着正中汉白玉台。其上一具水晶冰棺横放,火光之中,冰棺四角嵌着的月夜明珠,依然染开一重幽幽光芒,如月中云般将棺材笼罩,高举凡尘之上。
    这是一间墓室。
    所葬者——
    萧敛风飞身而上。
    棺中女子身着紫袍相服,十指红蔻丹交叠腹上,压住腰带正中的碧色翡翠。乌黑秀发盘结成髻,上有步摇华美,为一方玉枕小心托起。
    最是凌厉的一对寒潭冷眸,此刻安稳闭合。胭脂一点朱唇,没有半分笑意,化不开如冰面容。
    连晴,连缦瑞。
    天辰八年她火烧丞相府,翻遍焦木废墟寻不见她的尸骨。有言她化鬼化妖,奸臣逆贼亡魂游荡,天辰帝因此下令关闭相府对出的平上一门,一闭,便是六年。
    关闭城门又有何用?她在皇城之内。
    “百灵。”
    她从泪中回眸,朝石铜门旁的汪名灯怒吼:“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不忠。”
    “汪名灯!这是连三公子,大人的亲弟弟!我自是忠于他!”
    汪名灯点足飞上白玉台,百灵这才看清他手中之剑,原是连相右剑。他含笑将萧敛风上下打量,“我没有看错,你确是与她相像。三公子——”
    邈远记忆忽然闪现,幼时听见二姐一声阿风,他自书册之中放下笔来,迈着小腿跑到书房之外相迎。彼时二姐还懂得笑,弯身将他抱起,朝身后清瘦男孩道:“这是我的三弟,你行礼见过三公子吧。”
    汪名灯双手交叠,低首碰额,“拜过大人,大人安康。”
    “我既执左剑而来,”萧敛风并未请他起来,“想必你已知晓一切。”
    汪名灯自顾自地立直身体,“若您不来,小的倒要疑心连大人是否忘记交代。”
    “那便不必多言,你想由我动手,还是自己了结?”
    “自当是后者,怎能脏了大人的手。”汪名灯微微一笑,“大人的眼也不该脏,转过身去吧。”
    萧敛风微声叹气,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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