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一霎,稳沉的长明灯火扑闪,他刚要侧身躲避,先听一声凄惨叫喊,却只来得及接住百灵倒落的娇小身躯。冰棺旁是冷的,她的血是热的,不住地吐在萧敛风手上。汪名灯怔怔看向她的胸膛,那一掌,打在了她的心上。
好疼。
“汪、大人……”她挣扎着看向汪名灯,“要你死、是……是连大人的意思啊……”
何尝不知。
“三、三公子……”那一掌轰心,血流攻上唇齿,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浸饱了血,“你和他亲如一人……我、这……这就还给他了……”
她始终不能忘记将泽兰推下山崖的事,那一掌打来,她挡得毫不犹豫。
“江、江……”
百灵姑娘,你等我,等我守完孝,便去京城找你!
她等了很久,等到疑心这笨乌龟是不是死在了路上。
没死就好,活着就好,死了多疼啊……话都说不出来,“江、丛……”
萧敛风颤声回道:“不说了,百灵,疼,不说了。我知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三公子真聪明,如此,自己也了无遗憾了。
百灵侧首看向冰棺,连缦瑞身着相服立于其上。面容清冷高洁,好似天仙下凡,一如她们初见模样。
“随本官走吧。”
来了,大人,百灵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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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黑手连姐姐(的尸体)上线三十秒,而后迅速带着小鸟下线。
虽然早就设计好结局,写出来还是太感慨了。
第一百章
“杀人偿命,”萧敛风为她合上双眼,“你如今,的的确确该死了。”
汪名灯忽然笑了一声,嘴角僵着,气音抖颤,“我该死……我是该死!这么多年,我为她做了多少事、杀了多少人!我当然该死!否则你以为我为何在此?”
他本就是来此了结性命,早与列沄约好,石铜门合,他将随她而去。
可她竟如此不放心。
连缦瑞千算万算,事事谨慎,终于输在不懂人心,不懂人情。
“劳她苦心,看得起我,安排了她的亲弟弟,亲手来结果我一条贱命,用的——”他以右剑指向左剑,“还是那三粒红石,她最重要的东西。”
汪名灯还穿着宦者黑袍,身上溅着烜珏的血,渗进丝纹,在明珠光芒之中爬出诡异的花纹。
泽兰说得没有错,连缦瑞已成他执念,他为她忍常人不能忍,刀枪不入、金刚不坏,只怕她一个嘱托:杀。
右剑摔在白玉台上,哐当一声,在死寂的墓室之中格外响亮。
“三公子,这场戏好看吗?”
“我们都是她的棋子,”萧敛风从漫流的鲜红血液之中站起身来,“在旁看戏的,从来只有她。”
“哈哈哈哈,说得好啊!天下人都道连相冰清玉洁,是个好官,其实这才最要不得!”
生有异兆,资材非凡,自创双剑之法,直天殿一剑成名,十七岁独上化云之巅,归来以后又登千古女相之位。连缦瑞的一生满是光耀,所以她,高傲至极,宁折勿弯,强硬到认死理,原则处绝不肯变通,迟早会触怒圣意。
“三公子,你说可笑不可笑?时值此刻,我竟还是钦羡。”
烜珏是庸才,那就由她代政,他若敢反咬,便将他拉下皇位。这天下,谁治得了,谁就该治。连缦瑞狠厉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她一生只有一个目的,成就她心中的国泰民安。
“可笑,真可笑。她过河拆桥,我却还是佩服她的手段。哪怕这桥,拆得是我。”
萧敛风手撑冰棺,自连缦瑞尸体之上凌空翻至玉台另侧。汪名灯疾厉一掌从他身下掠过,震出木柱縫罅细灰。萧敛风微一皱眉,一蹬玉台边沿,张臂飞身落地。
“三公子好身手!十岁离家,不知师从何门?”汪名灯亦跃身而下,“啊,定是潜渊,她可是潜渊弟子,又与那顾朝宣交好。”
潜渊剑对明门十三掌。
赢不了。
萧敛风朝后空一翻,足尖踩上烛台,倒身往前一蹬,燃着数十盏长明灯的烛台便直直滑行而出。汪名灯从容不迫,任三层黄铜烛台朝他疾速冲来,待至近前方伸手轻轻一按,烛台骤停,而长明灯尽数熄灭。
继而他手腕一转,缓缓收回手指,只留食指轻巧一点烛台,它便轰然散架——形销骨立,而连晴的剑,也将是同样下场。
泽兰倏而睁眼,惊怔低向怀中六川。
舒瑛越过魏怡宣肩头,望向抱剑站在密室墙角的泽兰,“殿下?”
魏怡宣也回过身来,看着泽兰将六川出至一半,正要蹙眉询问,忽有一浪温热血气袭来,登觉天塌地陷。果真,到了这刻。
她率潜渊菁英前来,岂又独独是为拿下汪名灯与明门。萧敛风欲进第六十五道六川剑招而震塌忘时洞,虽形色如常,但顾魏二人都知他心志已偏。偏向何处……
泽兰紧攥剑柄,指骨都要凸裂皮肉一般。
既已入魔,便是大患。萧敛风除去汪名灯,潜渊便该除去他。他自己是再清楚不过,才将泽兰连同六川送到此处,这两者都与他性命攸关,能借以将他控制。魏怡宣深深吸气,“殿下……”
“我知道。”泽兰收剑入鞘,“但对不起。”
下一秒众人只觉密室火光尽皆暗下,神志全然崩塌。泽兰取出藏于指盖之下的微小刀片,虎口处,一道细长正溢血。他背上六川,点足奔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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