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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转念间林瑯又皱了眉——什么“捡漏”不“捡漏”的,他唐玉树能拢得到我这等风貌和学问的蹁跹公子,才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有此等福分,还不解风情,生得像块死榆木头!想着便又兀自生气了起来,愤愤难平之下偷偷踹了唐玉树一脚,便迅速闭了眼睛装睡。
    只听唐玉树因小腿胫骨处突然袭来的力道吃了痛,沉吟了一声“呃!”便醒了过来,茫然又迟缓地动弹了几遭,温柔地捏了捏林瑯“睡梦”中乱跳的脚,坐起身子来打了个哈欠,又扯着被子帮林瑯把露在外面着的肩膀盖上。
    林瑯闭着眼,却被唐玉树的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愧疚万分。
    ——且让他好生睡着便是……作何要把他踹醒呢。
    接着因覆上被子而温暖起来的肩头又有几分凉意,似是被掀开了一般,接着是一个轻轻的触感。那触感让林瑯一阵酥麻,拙劣的装睡迅速被唤醒,睁了眼睛,视线便撞上唐玉树覆在自己肩头的吻。
    林瑯:“……”
    唐玉树:“……”
    林瑯:“噗嗤!”
    唐玉树:“没瞟得起就……就撞上了……”
    林瑯:“不是……”
    唐玉树:“……”
    林瑯:“你是故意的!”
    唐玉树脸涨得通红,几乎是跳起来,披了衣服跌跌撞撞跟逃一样跑出了厢房。
    林瑯把脸埋在被子里,半晌憋得难受才把被子放下。就像是,怕嘴角止不住扬起的弧度被谁看去了笑话一般。
    ——不解风情的蒙昧少年,也有别样的风趣。
    虽然昨天放话说了今天不接待客人,但馆子上下没人听从林瑯的差遣。
    陈逆已然起了个大早将食材采买好了,顺儿把正堂和院子里的桌椅又胡乱地抹了一遍,此刻正在飞扬跋扈地扫着院子。
    所以暂时也无事可做,林瑯出了西厢房来,冬日末已然转暖的天光着落在脸颊上,微阖起眼还是有金光穿过眼睫,映出大片温柔惬意的绯红。
    闲闲靠着西厢房前廊下的柱子,端详着那些唐玉树手打的桌椅,林瑯又想起了唐玉树粗大的手掌。想着想着,又渐觉心上像被他的手掌轻轻覆住了一样,踏实又安全。
    最初筹谋自己的火锅馆子时,想的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精致气派的馆子门头,里面是紫檀楠木桌椅;可如今尽数看去了——却是开业那日被火燎烧的焦黑门头,搭配着手打的形态呆笨的乌漆桌椅。
    ——日子虽然没有完全吻合自己的设想,可每一处因那个人参与而造成的笨拙又真实的细节之处,倒也都让人心安。
    唱着小曲儿的顺儿搭配着唱词舞着扫帚,扬起的尘埃被日光映成颗颗金色,乍看之下还真有些许“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浪漫——只是有点呛人。
    林瑯扇着鼻子呵止顺儿“消停几分”,顺儿听罢随手丢开扫帚在一边,只把林瑯的言辞兀自扭曲其意,领会成了“好生休息着别干粗活儿了”,往林瑯怀里跑,还把一脸土蹭林瑯一身:“还是少爷心疼我!”
    林瑯花了好大劲儿摆脱这个八爪鱼,顺儿突然想起什么:“少爷——一大早有人说要我们预留一张桌子,午时三刻过来用食。”
    “……预留?”林瑯皱眉:“凭什么?”
    顺儿点头如捣蒜:“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林瑯额头冒汗,心想……倒也不用这么直接把话说出口。可顺儿逞着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笑容,因吻合了少爷心思而期待着被嘉奖。林瑯只得干笑一声:“那人是怎么回你的?”
    顺儿伸出手来,露出攥着的银子:“那人给了银子,说:预付你们饭钱,要不要赚?”
    “……预付?”林瑯挑眉:“不赚白不赚啊!”
    顺儿点头如捣蒜:“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林瑯额头又冒汗:“……”
    接过银子后点了点,叮嘱顺儿去账台上记下。身后唐玉树笑说:“是谁说今天要关门的——结果一见银子就开心!”
    林瑯寻声转了头去,西厢房檐下唐玉树正在那边跨坐着一把晃晃悠悠的梯子凳,仔细地修理一只折断了竹皮框架的灯笼。林瑯走上前去帮唐玉树掖了掖袜子:“脚脖子露着也不怕冻烂了!——一会儿我写个招工启示,你去贴外面——昨天那不是气话吗?我总不至于隔一天关一次门儿吧,还是得再招些许人手,把生意做下去啊……”
    唐玉树把修好的灯笼又转了一圈儿检查一遍,便下了梯子来,冲林瑯笑:“要是忙不过来的,就喊我。”
    林瑯听着心里暖和,却惯性嘴硬呛唐玉树:“你会算账吗?”
    “玉树哥主要负责的是后厨,没人取代得了他;林少爷负责账房,玉树哥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陈逆插嘴圆场:“昨天之所以手忙脚乱,是因为客人太多,玉树哥也需要去送菜,林少爷也需要帮忙洗碗,所以大家乱作一团。”
    林瑯皱眉:“对,客人太多所以前堂只靠顺儿一个人完全顾不过来。可是我担心我们馆子生意好,是因为年节的关系——我若是贸然招人,出了正月生意要是冷却下去,那招来的人总不能说辞就辞了吧……”
    陈逆点头总结:“所以要解决的关键问题就是前堂人手不够。但是又不敢贸然招人……”
    像是一道无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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