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陈逆一阵冷汗冒出,后脊发麻。
那厢顺儿还不知道状况,从身后的厢房里走了出来,向陈逆发问:“是什么?”
陈逆熟悉顺儿的脾性,生怕他知道事情后情绪失控,声张出去……若是林瑯被绑架了,绑匪还可以用手段将信件和林瑯的衣服投进馆子里来,那么绑匪定是在某个暗处偷偷观察着一切……敌暗我明的情况下,稍有动作让绑匪感觉到危险信号,那林瑯便命不可保。
极短的时间里,陈逆迅速整理好这场局势,决定对顺儿隐瞒此事,等唐玉树回来再与他商量。于是把林瑯的外衫尽量挡在身前,转过头去向顺儿笑说:“没什么……”
顺儿迷迷糊糊地站在原地,脚步似乎有向自己这边迈出的趋势。
决定先把顺儿支开,陈逆又迅速地随口编了个幌子:“出去……找阿辞姐搬两坛酒回来!”
“哦……”顺儿似乎并没注意到什么异样,只是乖巧地应了,蹦跶着出了门去。
趁顺儿出去的空档,陈逆把林瑯的衣服藏回了西厢房里去。然后将字条潦草地揣进袖中,又跑了出来。跑到中庭时,正逢阿辞和顺儿各自搬着一坛酒进了馆子里来,阿辞笑着与陈逆问话:“你们馆子,今天不是不开张吗?怎么要酒?”
顺儿把自己抱着的那坛酒码在了墙根下。阿辞这坛酒,陈逆则伸手去接过,向她胡诌道:“哦……不是给客人的,晚上我们打算自己喝……嘿嘿!”
接过酒坛的时候,那字条突然从袖口里掉了出来;可陈逆的双手已然被酒坛占住,无法先行夺回,字条于是就被阿辞捡了起来……
陈逆倒吸一口凉气。
却好在阿辞是个稳重的人。那简短的几个字本是她捡起的过程中无意扫见的,可却还是怔了一刹那。意识到陈逆所有的动作都是想要隐瞒这个消息,于是字条又被她平静地叠好,塞回陈逆前襟去。然后阿辞转头向顺儿问道:“有热茶喝吗?”
单纯的顺儿不知自己被蒙在鼓中,欢快地点头:“姐姐等着,我给你去倒!”
顺儿跑去后厨的空隙,阿辞的表情才迅速严肃回来,压低了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陈逆也压低了声音:“就刚刚!”
唐玉树也是此刻回来的。恰是酉时。
哄骗着顺儿回了屋里“自己玩儿去!”之后,三人呆呆地杵在院子里。
冥思苦想了良久,阿辞开口道:“林瑯往日里……得罪过什么人吗?”
陈逆揉头:“……”
唐玉树也揉头:“……”
阿辞瞬间明白了答案:“……也是,他得罪过的人实在太多了——只是,三百两银子虽不是小额,但实在也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绑架人呐……”
唐玉树急得堆着一脸横肉,眉头压得过低,将重睑挤出了第三层褶子。只见他蓦地站起身来:“我去报官!”
“报官太危险!”陈逆及时拉住了唐玉树:“绑匪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绑匪看在眼里——我们是完全被动的!要是想保证林少爷的绝对安全,这时候我们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先凑钱给他们,安静等他们后续吩咐!”
唐玉树听罢陈逆的话,才定住了脚步:“那咋个办?”
阿辞小声道:“陈逆说的对——我们先顺着绑匪的意思去做……过程中间看能不能抓到什么线索……若实在不行,三百两换林瑯回来也是值得的!”
“当然值得!一万两都值得!”唐玉树站在原地气得捏拳头,只恨那绑匪在暗处躲着,自己这拳头又不知道该向哪里挥去。
——绑架信是用林瑯的外衫裹着被丢进院子里来的……那么林瑯现在身在何处?会不会被冻着?
越想越慌张,唐玉树浑身冒着汗,焦急地跑到账台下开了锁去翻银子。
——不能报官的话,只能先想办法凑出钱来,静候绑匪下一步吩咐。静候静候莫慌莫慌!
潦草地点了点馆子里的钱,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二百五十两左右。唐玉树把所有钱都拢进一个口袋里,丁零当啷地就拎出了院子来:“这钱还差得远啊……”
陈逆问:“差多少?”
“五十两!”唐玉树眉头拧成一块大疙瘩,冷静不下来:“咋个整嘛!”
阿辞安慰道:“玉树哥你先别急,我回家去一趟,我那里能凑五十两出来!”
唐玉树的额头上汗出得离谱,像淋了雨一般;听到阿辞愿意慷慨解囊相助,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颔首:“谢谢白姑娘!——等瑯儿平安回来,我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别这样!”阿辞把唐玉树扶起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得到唐玉树的手发着烫又在颤抖。转头叮嘱陈逆“先和唐少爷回厢房去想想对策——我去去就来”,便跑出了馆子去。
陈逆是第一次见唐玉树这般模样。
心想着刀光剑影下应对过来的人,居然也会被吓得口齿含糊……料想他把林瑯看得可是比命还要重要。
带唐玉树回了西厢房,先坐在榻上休息片刻——刚刚一路跑着来回了一遭铁匠铺,粗气还没平息就让他得了这般消息,陈逆生怕唐玉树一口气缓不过来。
安顿好唐玉树,陈逆又摸起林瑯那件外衣来,观察了半晌,从中抠出一根寸余长的草芥;仔细嗅了嗅,又觉得这衣服上似乎沾了些牲畜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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