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床边的凛暮立刻将手递过去给沈默握紧,同时一手轻轻抚了抚沈默额头, 道:“沈默?”
茫然的双眼半响才对焦, 沈默看着凛暮总是挂着淡笑的脸上笑容不再,眸中含着快要满溢出来的担忧, 不自觉轻轻抬头, 在凛暮摸着他额头的手上又蹭了蹭。
“我……”
刚一开口, 声音便十分沙哑难听,凛暮立刻起身为沈默倒了一杯温茶。
额头和手指间的温暖离去, 让沈默心脏微微收紧, 如果不是稍微一动, 便浑身疼痛, 他一定要使劲爬起来去握住凛暮的手。
喝下几口温润的茶水,抿了抿嘴唇,沈默才再次开口, 说的不是昨晚的两个怪物,也不是那莫名出现的蓝衫人,而是——“你回来了。”
凛暮一愣,唇边缓缓的、缓缓的现出了沈默最熟悉的笑容,“嗯,我回来了。”
沈默歪头想了想,半响才说道:“你的事做完了吗?”
凛暮垂眸看他:“做完了。”
沈默点点头:“那就好。”
凛暮看着沈默懂事乖巧的样子,心口酸涩一片。
他抬手勾了勾沈默鼻尖,轻声说道:“下次不会再这么突然离开了。”
沈默点头,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昨晚受伤至此,不只因他轻敌还因他自己的卜卦解卦失误,怪不得别人。
昨晚……
沈默整理了下混乱的思绪,才慢慢的对凛暮诉说起来。
他并不擅长如此大段、长时间的说话,说的很慢,却也条理清楚。
好在凛暮似乎耐心十足,并不觉得沈默这样慢吞吞的说话有什么不好,只是神情认真专注的仔细聆听,不会轻易打断沈默。
等沈默说完,已是口干舌燥。
这时唇边适时地凑过来一杯温茶,沈默立刻低头大口喝了个干净,耳边一声轻笑,抬头便看到凛暮一手捏着已经空了的茶杯,玩味的看着他。
“我给你什么你都敢入口,如此没有防备心,这样可不好。”
沈默并不把凛暮的话当回事,“你要害我,我岂不是早就死了?”
凛暮心中复杂,要害人并不一定要他立刻去死,害人的方式多种多样,目的也各不相同,沈默的信任让他……无措。
沈默的情意永远是那么的直白、干净的不懂得掩饰,比如现在,他直直的注视着凛暮的眼睛,说道:“你不会害我,我相信你。”
凛暮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刻意忽略沈默的话,只揪着昨晚的事询问他。
沈默便轻易的被凛暮转移话题,然而凛暮看着沈默的目光,却不自觉的柔和。
“两具尸首已经由宿源欢带人抬回了执法堂,此次这侍女出现实属怪异,执法堂内看守的侍卫莫名昏睡,而宿源欢竟是也未发现一丝一毫的异样。按照你所说的,那蓝衫人似乎对这些怪物十分憎恶,但是对你却毫无杀意。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排除他放了侍女的可能性。但如果不是他,又是谁能够在宿源欢眼皮子底下带走一个怪物,却又不得而知。”
沈默想到那蓝衫人最后说的话,问道:“蛊人,是何物?”
凛暮道:“中蛊者,无论生死,皆为蛊人。”
“既然如此,那昆潇公主和那名侍女都是中蛊了?侍女的蛊有可能是通过昆潇公主传染的,可昆潇公主身上的蛊又是从何而来呢?”
凛暮摇头,“非也,昆潇是中蛊,那侍女却不是,她不过是感染了蛊毒,成了死后诈尸的怪物罢了。”
沈默闻此陷入沉思,“那些被昆潇咬过的侍卫呢?”
凛暮答道:“他们无事。”
那些最初在废殿附近遭到攻击的侍卫纷纷发了几天疯之后,蛊毒排尽,都已经恢复了正常,虽然身体较之前虚弱了许多,却到底没有变成同昆潇的侍女一般的怪物。
似乎是因为侍女受伤最重,导致死亡,才使得身体里的蛊毒毫无阻拦的蔓延,最终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那昆潇公主身上的蛊又是何人所下?
她自己知道吗?
不,她应当不知道的。
沈默思及此处又兀自摇了摇头,如果昆潇知道,便不会在最初对已死侍女露出那般关切、悲伤的神情,也不会因为沈默的卜卦而来到窥极殿。
想到那个掉在脚边的求救纸条,和那名昆潇带来的总是阴沉着脸、话里有话的宫女,她们似乎知道些什么。
在沈默思考的时候,凛暮便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看着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一张小脸严肃紧绷,手指动了动,到底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沈默的脸颊。
入手滑腻,温软,手感十分不错,捏多了还会上瘾。
沈默回身,对凛暮的动作毫无所觉,只挺直腰板,一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的样子,道:“昆潇的侍女还在宫内,她们一定知道什么!”
凛暮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昆国公主来战天不过月余便身亡,此事事关重大,帝君已将余后事宜全权交给了执法堂的宿源欢,你可以好好休息,等身体痊愈了再说。”
沈默皱眉,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在他人看来,沈默不过是奉帝君之命行事,然而于他自己,却并非如此简单,每个卦后,都关系到他的寿命。
昆潇一事,卦辞已下,虽推论上有所偏差,卦却是没错的,如今……昆潇已经身死,所有的事情已经半遮半掩,只待探寻到最后的一个缘由,便可兑换寿时,此时突然被勒令戛然而止,沈默是万万也不会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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