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天?”暮残声嗤笑一声,“魔物,你敢与紫霄雷劫抗衡,视代表神使的灵族倾力追捕如无物,说明你要么是狂妄自大到无法无天,要么就是有规避天道制裁的倚仗,所以我只要你对我发誓——若你有半句谎言,此生我心如死水,不复相见无多念,随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都不可能再如你所愿。”
心魔脸上笑意不变,银亮瞳孔在漆黑眼白中央徐徐转动,目光越来越深邃。
被威胁了啊。他这样想道,从来只有自己拿捏别人把柄的时候,这还是头一回被看中的猎物反抓住饵线。这只狐狸果然是心思缜密又狠决果断,只要抓住一丁点线索就不吝啬利用,往往一针见血,而他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目标时总懒得掩藏渴望,这回总算感受到了从猎物身上传来的危险。
心魔眯了眯眼:“我如实回答,你就会帮我?”
暮残声嘴角一翘:“我只是给出一个可能。”
“你就仗着这点纵容,可劲儿欺负我吧。”心魔似是无奈地摇头,“各退一步,我保证不骗你,但保留部分隐瞒的权利。”
“成交。”暮残声看向古尸,“第一个,锁链斩断后她会如何?”
心魔答得干脆:“她在千年前就已经魂飞魄散,留下这具皮囊不灭,纵然脱困也不得复生,只是对我还有些用处罢了。”
没了刻意的喜怒哀忧,他说起这具古尸如谈陌路,暮残声听不出半点亲子之情,也没有什么愤懑之态。
他垂下眼:“第二个,你和姬轻澜来到昙谷,与姬幽有何谋划?”
这话问得巧妙,看似只问了行动目的,却把对心魔和姬轻澜二者关系的怀疑、姬幽算计昙谷背后有无他们支持的推测也一并搭上,然而心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同样巧妙地答道:“各取所需。”
“……”
四个字变相承认了他与姬幽、姬轻澜的暂时合作关系,更深一点的就直接擦边概括,虽然没有说谎,却把暮残声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软软推了回来。
暮残声心下微冷,摆出第三个问题:“关于昙谷,你都知道哪些真相?”
心魔忽地大笑:“你好不客气!”
昙谷之中扑朔迷离,涉及隐秘极多,这个问题看似笼统却很宽泛,如果心魔据实以告,这交易是赔得血本无归,可若他再来一次擦边,想让暮残声做的事也绝对会变成痴人说梦。
暮残声不置可否:“怎么,不想答?”
“这里的事情我都知道。”心魔竖指在唇上轻轻一点,“可惜有些事情暂且说不得,这是为你们好。”
暮残声眸中一寒,他可以为自己承担后果,但是对方提及“你们”,说明有些事情现在暴露会牵连无辜,而他没有让别人因此承受祸患的资格。
“你对我抱有敌意和警惕,但是现在比起对付我,你更想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那么暂且放下试探如何?”心魔向他伸出手,“我这回是真想与你合作,而你也需要我的帮助。”
比起姬轻澜过于隐忍的态度,心魔看得更透彻些,这狐狸精其实软硬不吃,要想利用他达到目的,就只能把自己也作为筹码摆上天平,因为他不相信任何是非好恶,追求最切实的过程和结果。
纵有七情浇铸,难掩天性凉薄,这种人虽然严守底线不会行差踏错,却注定活得太累也太孤独。心魔暗自评判了暮残声,然后笑着看他的手掌与自己一触即收。
神识在这井下被全然压制,暮残声干脆越过心魔,用肉眼验看古尸,发现这裹满全身的符布其实是一整条,上面的符纹也勾连衔接得当,贸然加以外力撕扯不可能单单破坏其中一部分,下手之人是沿着符纹勾勒的笔画走势从断口处逆向横截,既能够达到目的,又保证剩下的符纹不会被牵连损毁。
这透露了两点信息,一是对方对镇魔符纹了如指掌,二是不打算让古尸解脱。一念及此,暮残声问道:“在镇魔符纹盛行时,很多人擅长此道吗?”
“镇魔符纹是千年前天法师常念为对抗魔族而开创,只有那批重玄宫的人才会施展,其他人难得其法,唯有动用现成的符箓。”
如此一来,下手之人少说已历经千年光阴,出身重玄宫且精通镇魔符纹,还得与昙谷及辛氏关系匪浅才能知道古尸所在的隐秘之地……暮残声抬起头,肯定道:“是姬幽!”
心魔的目光落在古尸头上,暮残声将手探入发间摩挲,指尖突然一僵——他在古尸后脑,竟然也摸到了一颗钉子。
比起姬轻澜在灵域里的残相,古尸面无痛色凝固,伤口附近也无异样,说明钉子很可能是在她死后才被嵌入的,暮残声略一犹豫,手中运转真元将它吸了出来,隔着一层妖力屏障攥在掌心。
在钉子离体的瞬间,那些不断疯长的头发陡然一滞,然后保持着现状不再继续生长蔓延。暮残声见状,垂眼打量手中之物,这根钉子长约三寸,细如大针,以槐木雕成,上面刻满血红符纹,与咒魂钉类似,却更偏重吸阴纳气。
结合针尖在颅骨中对应的位置,再看看停止疯长的头发,暮残声面露杀意:“如果我没猜错,眼睛是这具尸身主人的力量来源,而姬幽挖走了它,又将这颗聚阴钉刺入尸体头中作为强行驱动残留魔气的媒介,于是古尸就被炼化为阵眼,那些头发因此向整个昙谷蔓延,悄然吸纳此间生灵的气血魂灵,又通过钉子和眼睛传回姬幽身上,所以不论昙谷死了多少生灵,古尸都不会有半点生气,外面那些负责镇守的骸骨也不会被惊动出巢,只有她暗中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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