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念急转:“莫不是……那位剑阁之主?”
“不可能。”姬先生摇头,“重玄宫向来讲究天法自然,正值御氏气数将尽,此间万事皆入局中,三宝师勒令门下弟子远离中天境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剑阁之主加以干涉?何况我在四方边境布下了无数使灵,未见外境玄门修士踏足。”
周桢眉头紧皱。
“胆敢在这个时机插手皇家之事,对方除了与御飞虹关系匪浅,恐怕也并非玄门正统。”姬先生掐灭了那缕黑气,“我会设法探清对方虚实,在此之前,不得轻举妄动。”
“可是我女……”
姬先生唇角轻勾:“皇后娘娘凤体安泰,定能母子平安。”
他说得如此笃定,好似已经万分确认周皇后腹中乃是龙子,令周桢心下微安,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嘈杂起来,远方隐有惊呼声传来。
红烛熄灭,姬先生的身影也转眼消失,周桢面色不悦地推开门,喝道:“何事如此惊慌?”
“相、相爷,皇……皇庄……”听到喝问,守在院门外的仆人顿时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色苍白,“皇庄起火了!”
周桢心头一个“咯噔”,疾步出门看去,只见远方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已经被火光映得彤红,那座建有皇庄的山头现为大火笼罩,在这旭日将升之时,比太阳更烈烈燃烧。
建元宫,宣政殿。
在这个本不当朝的日子里,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官员们匆匆赶来,按照品级分列阶下,诸人心头都涌动着惊涛骇浪,面上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周桢、叶衡两位丞相分立左右,皆眉头深锁。除此之外,往日不常上朝的皇家宗室也有多人出面,当先者赫然是晟王御崇钊,他虽还了兵权却另有官职,眼下站在武官一列,脸色冷沉。
宣政殿内气氛压抑,内侍们头也不敢抬,只因为天子发怒。
御飞云登基二十载,始终被权宦重臣压制,连立后大事都由周桢干预,只能隐忍,未有真正爆发的时刻。然而,当皇庄大火、太安长公主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入宫闱之后,御飞云在惊愕之后一脚踹翻了御案,所有宫人都见识到了天子的雷霆之怒。
太安长公主,他一母同胞的长姊,为他镇北戍边十年不归的大皇姐!
先染疫病被迫出城,现在皇庄突发起火,她生死不明!
“诸位爱卿……”御飞云坐在龙椅上,珠冕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关于皇庄大火这件事,尔等如何看待?”
“启禀陛下,臣已率人扑灭皇庄火势,未、未能发现长公主殿下。”京卫禁军统领来得匆忙,身上还有一股焦火之气,在发现皇庄大火后,他立刻派人前往扑火救援。可惜那火势委实太大,他们赶到的时候,大半个皇庄都被笼罩在火海里,逃出来的仆婢们还要奋不顾身地往里冲,说长公主还在寝室里,可是当统领亲自冲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尸身。
御飞云听他说寝室内没有发现尸身,几乎快要嵌进掌心的指甲这才松了开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定了定神,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有查明火源?”
“回禀陛下,这场大火恐非走水,怕是人为。”禁军统领沉声道,“昨夜大雨初歇,满山潮湿,积水甚多,就算意外失火也不会在极短时间内酿成大祸。臣亲自率人将皇庄上下封锁,发现起火源头正是长公主寝室,并且在废墟中发现了此物。”
他呈上一块烧得焦黑的木牌,内侍检查无误后奉于御飞云面前,后者伸手拿起,眼神顿时变得如毒蛇一般森冷锐利,指节微微发白。
即便已经被火烧毁大半,可是御氏宗室世代修学广博,御飞云岂能认不出这是一张火灵符?
大雨刚过,凡火自然不能烧毁半个皇庄,唯有玄门术法才能派上用场,仅此一道火灵符埋于某处,受术士咒令催动,立时就能燃烧起来,火蛇顷刻奔走四方,凡夫俗子怎能救得了?
今日有人能将火灵符埋在长公主寝室,是否明天就有人敢在龙榻上藏刀?
“大……胆……”
刚压下的怒火再度爆发,御飞云气得浑身发抖,他被迫做了二十年忍气吞声的傀儡皇帝,自然也学不得多么深沉的帝王心术,眼下暴怒之余只想宣泄,一把将火灵符抛下玉阶,丢在百官面前!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唯有周桢俯身拾起火灵符,细细打量一阵后,看向御崇钊:“朝廷素有法规,对境内玄门术士、修真器物必造册管制,尤其皇城内不允法器私自流通,一应人员物品皆由弘灵道统一管理,不知晟王对此有何看法?”
晟王御崇钊十年前归京后,自请交还手中兵权,做了好几年闲散王爷,后来因着玄门诸事繁杂重要,必得寻个修为高深且受皇室信任之人专门管理,这才请他出山掌管弘灵道,皇城内的修士法器来往流通都得在他手下登记造册,若有违令者,他有权将其逐出皇城或就地诛杀。
事涉火灵符,详询御崇钊是理所当然,可这话由周桢在此刻说出,就好似问责一般,不知是暗示此事与晟王有关,还是在说他职责有失。
御崇钊本就阴沉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他接过那张火灵符,指尖一点灵光与之相触便熄灭,道:“此物并未在弘灵道登记,乃是邪器。”
无论来路如何,在皇城内没有被弘灵道登记过的法器统统被称为邪器,纵使所有人都知道皇城内仍有邪器私下流通,可一来量少,二来买卖双方都小心异常,连使用也不敢光明正大,弘灵道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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