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镇守一方的将才,御飞虹能在交还兵符后仍可影响镇北军,御崇钊自不遑多让。他在东海三州镇守十载,暗中扩充兵力转为私兵,而先前为追查周家,御飞云已经将京卫禁军交付在御崇钊手里,今夜借着烟火花灯会这一时机,他将这些军士大半派往外城,把自己积蕴多年的私兵暗引入宫,以第一场烟花为讯号,现已将大半宫城掌控在手。
恰好整个天圣都里最有权势的人,眼下就齐聚在此,刚好让他一网打尽。
“陛下虽将兵权交给了长公主,可惜还未来得及下诏,麒麟玉戒出不了明辉楼,便形同虚设。”御崇钊一步步走上玉阶,“先皇欠本王的东西,本王已经等了太久,是时候连本带利还回来了。”
“你——”御飞云浑身发软,仍是咬牙将阿妼挡在身后,“你若胆敢弑君篡位,便是天下人口诛笔伐的逆贼,不配为宗室子弟,不配做正统帝王!”
“宗室,正统……”御崇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外戚架空二十年的无能小儿,历经两朝才能出众的嫡血亲王,你觉得宗室会支持谁?”
御飞云浑身一震,下意识看了过去,这才注意到黑甲精兵的刀尖并非指着在场所有人。
在场宗室子弟的神情大多紧张又难耐,少数几个面露惴惴的也不敢吭声,御崇业起身向这边躬身行礼,高声道:“天下之位,能者居之,陛下既是有心无力,何不写下禅位诏书以传贤能?王爷雄才大略,定能使我御氏中兴,国泰民安。”
“贼子住口!”有文臣怒斥出声,弘灵道的手段大多针对修士,普通人反而不受影响。
他掀开宴桌就要上前斥责逆贼,可惜黑甲精兵的刀已经斩下,眼看此人就要身首异处,冷不丁一支筷子抵在刀下,堪堪救了他一命。
“王爷,无须跟这些人耽误时间。”始终默不作声的叶衡淡淡道,“在烟花会结束之前,须将此事落定,现在杀人太多,明天不好交待。”
被他救下的文官先是一怔,继而惨然一笑:“叶相,你竟也与逆贼同流合污?”
“王爷血脉纯正,身份高贵,本为大选之人。”叶衡看向容色冷漠的御飞虹,“殿下来晚一步。”
御崇钊当年回京奔丧,就已经存了夺位之心,交还兵权只是做面子功夫,方便自己回转皇城争取宗室支持,经营与勋贵世家、朝廷官员的关系,在这一点上,无论御飞虹或周桢都不如他底蕴深厚,若是没有周桢挡在前头,何至于等到今天?
御飞虹扶持叶衡坐上相位,是她不得不向勋贵妥协,也是算计叶家子息单薄,今后难有三代富贵。然而,御崇钊的立场与宗室、勋贵相同,相比于与御飞虹合作,御崇钊能带给叶家的利益更加绵长,尤其叶惊弦的疗养还需混元鼎相助,更无异于被他掌握了叶家一条命脉。
那名文官再也没有说话,猛地扑向身后一名黑甲兵,任由刀锋没入胸膛,热血流淌在地,刺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气节难得,可惜……”叶衡叹了口气,伸手为他阖上双眼。
剩下十八名重臣见状,有人义愤难当,有人隐忍不发,更有人低头缩脖,再也不敢出声。
“写诏书吧,陛下。”御崇钊低声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写下诏书,开启太庙结界,本王看在西绝境的面子上,保证悦贵妃母子无恙,否则……”
“你敢!”
“本王等了这么多年,为皇朝付出心血无数,却因一个身份被拒之在外,你说……本王还有什么不敢?”御崇钊手中出现一把利剑,
“神言御氏气数大限还有十载,江山落在你这无能小儿手里,不过是败坏国祚,有辱先祖,倒不如换我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幽暗目光里的疯狂之色早已扭曲,恍惚让御飞虹想起那天夜里,他们发现自己不被结界承认的瞬间。
她终于明白,或许御崇钊早有谋逆之心,可他现在如此亟不可待的原因,是迫切想要证明自己,认为自己就该是麒麟之主,所缺不过一个正统帝王的身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一生心血未曾枉付。
何等可恨,可笑,又可悲。
她忽然开口:“承德君知道这件事吗?”
“也许知道。”御崇钊笑了一声,“至少,他不会反对,也不能反对。”
眼见他的剑锋快要抵住阿妼面庞,御飞虹嗤笑道:“你认为自己有资格做中天帝王,得到麒麟法印?”
御崇钊目光转冷:“自当如此。”
御飞虹毫不留情地讥讽他:“错,你不配。”
即将刺入阿妼左眼的剑尖突然转向,冷锋直袭御飞虹,在离她咽喉只剩不到方寸的时候,御崇钊眼前红影一闪,她便消失了踪影。
下一刻,劲风从背后袭来,御崇钊反手一剑刺去,与御飞虹手中短刀相撞,刹那时火花四溅!
“本王倒是差点忘了……”四目相对,御崇钊唇角微抿,“你丹田已废,化灵散对你没用。”
御飞虹一语不发,她深知自己不是御崇钊对手,更不可能带着御飞云和阿妼突破重围,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一的活路就是擒贼先擒王。
一念及此,她放弃了全部防守与御崇钊近身搏杀,使殿内黑甲兵无法贸然上前,几个尚有余力的官员也趁机出手,殿堂顿时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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