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所以卸磨杀驴就是对的?所以我该感谢你对我这个‘小人’喻的利兑现了吗?”洛寻风讥讽道。
“洛寻风!”方则浩彻底恼了,他胸口一起一伏的瞪着洛寻风,洛寻风也与他对视着。
最终,方则浩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谁都不想让世上多一个对自己怀有恨意的人,你更应该明白这点,也更该谨言慎行。如果你想在皇上身边待得久、走得顺,一定要牢记我的话。”
洛寻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复杂的情绪从他眸中闪过,他冲着方则浩作了个揖,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寻风多谢方兄提醒。”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则浩的手停在空中,来不及触碰到洛寻风远去的衣袖,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自言自语道,“你怎么会是小人呢?你是我……”话未说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
午后,两个小太监来到了肃羽的营帐中。
“接旨领赏吧。”一个小太监拿捏着腔调对面前的肃羽道,原来他们是来给肃羽送那三百两赏银的。
肃羽跪下谢恩,双手高举,另一个小太监把装满银锭的托盘放到了他的手上。
肃羽起身把银锭放到桌上,他本不善言语,领完赏后,除了对两个小太监道了声谢,便不知再说些什么。
就见那两个小太监站在门口,看着他却也不走,像在等着什么。
片刻之后,宣旨的那个小太监忽然脸色一沉,对他道,“哎呦,你这奴才怎得这么不懂规矩,杂家代表圣上宣旨,还没叫你起身,你便自顾自起来了?不怕杂家去圣上面前告你个大不敬吗?”
肃羽一怔,从那太监脸上看到一个刁钻的笑容,他不想生事,便又再度跪下,口中道,“下奴知错,请公公恕罪。”
“嗯,跪着吧。”那小太监道,“对了,把那赏银也举着,你可端好了,一锭也不能掉。”
满盘的赏银又被放到了肃羽的手上,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小太监刁难他的原因。肃羽举着托盘,低头道,“辛苦二位公公前来传旨,下奴感激不尽,托盘上的银锭,还请公公们拿去几锭吃酒,也算下奴聊表谢意。”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然后便没了声音。
肃羽高举着托盘,一直跪着。他高烧未退,肩背受伤,这三百两的重量,岂是一般的负担?没过一会儿,他便暗暗咬紧了下唇,双臂微微颤抖起来。可他不愿示弱求饶,就这么苦苦坚持,舌尖很快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终于,手上微微一轻,那两个小太监各自拿了两个银锭,揣入怀中,传旨的那人道,“好了,起来吧。”
肃羽松了口气,强行运气,忍着膝盖的酸麻,站了起来。
一个小太监看到他唇上的血迹,不由挪开了目光,却瞥见营帐中间的桌子上整齐的摆着四个菜碟和一个饭盆,而且都有碗倒扣在上面。
“呦,这是等谁呢?还没吃饭呢?”小太监随口问道。
肃羽道,“等我家少爷回来吃饭。”
“你说洛大人啊?”小太监道,“他不会回来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几个大人陪皇上一起用的膳。”
话一说完,他看到青年的眼神猛然一黯,本就苍白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灰败,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打碎了什么美好而脆弱的东西。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轰隆的闷雷声,另一个小太监挑起帐门对外看了看,“呀,快下雨了”,两人于是匆匆离开了帐子。
……
这日下午,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洛寻风坐在汪大人的帐中奋笔疾书。
他刚一放下笔,坐在一旁的汪大人便走了过来,拿起他刚写的奏折,端详了起来。
“不对、不对!”汪大人叫了起来。他是个个子矮小的老头,有着一双眯眯眼,看起来就像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汪大人,寻风哪里写得不对?”洛寻风问道。
“朱程将军毒伤未愈,皇上命我带着你整理捷报,你看你写的,”汪大人将奏折举到洛寻风面前,指着上面的数字道,“歼敌八十七人,俘获三十六人,缴获大船一艘,小船十一艘,我军伤亡二百四十二人。”
“这,我都是根据军中上报的数字写的呀。”洛寻风道。
“不能这么写。”汪大人挤着他的眯眯眼,跺脚道,“算了,我来念,你来写——
此次海上剿匪大获全胜,歼敌三百八十七人,击沉水匪大船五艘,我军共伤亡四十二人,战船无一损伤……唉,你怎么停笔了?”他看着扔下毛笔的洛寻风道。
“汪大人,这不是谎报军情吗?”洛寻风道。
“荒唐!”汪大人道,“这是‘文饰’,‘文饰’懂不懂?我军即已大捷,当然是杀敌越多、损耗越少的好,你觉得圣上是更想看到你写的数字还是我说的数字?”
“这难道不是欺君……唔……”洛寻风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汪大人伸手捂住了嘴。
“这话可不能乱说!”汪大人压低声音道。
“这么写,朱将军知道吗?”洛寻风啐了口吃到嘴里的手汗,皱眉问汪大人。
“谁都懂的。”汪大人搓了搓手,瞪了洛寻风一眼,“不懂的是你!”
他伸手指了指洛寻风道,“哎,我听说你出身也算和官宦人家擦边,怎么如此不开窍呢?你这个样子,以后要学的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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