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瞳孔一缩,她猜到沈用晦可能知道一些事,却没想到他知道得这么详细。
地球上唯一能知晓这些事的人,只有被她留下精神力种子的严昭著。她脱口而出:“你认识平安!?”
沈用晦没有回答,继续道:“上尉女士无法离开地球,便像普通人一样在这里嫁人生子。但孩子刚刚出生,她就不知所踪。这个有一半外星血统的婴儿被第三者丢弃在美国街头,又被一个名叫灵芝的黑街拳手收养。当他长到七岁时,毫无预兆的噩梦突然袭击了他的人生,他被迫在梦中与丧尸搏斗、与小人勾心斗角、想方设法地在末世活下去……于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慢慢变得阴狠无情,满身戾气,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
“十多年后,梦境竟然变为现实,丧尸危机在地球爆发。男孩得到母亲留下的只言片语,以为她是提前洞悉了末世的到来,不得不抛下他离开地球。他利用母亲留下的遗产,在混乱的世道中闯荡,直到现在……”
“现在,怎么样了?”女人还没有恢复灵芝的记忆,她绞紧了床单,双手指关节捏得泛白。
沈用晦扫了她一言,露出了今晚以来的第一个笑,“现在,他是首都基地总长,统辖整个华北的人类安全区,刚刚带领治下幸存者完成了丧尸清剿的壮举,正在准备另一场蓄势待发的大战。”
灵芝听得心里七上八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可是,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沈用晦慢慢向前靠了几步,“哒哒”的脚步声就像踩在严昭著心里,“这男孩突然发现,他的母亲并没有那么简单……”
“上尉……我还是叫你灵芝吧。”他说,“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沉默了片刻,说:“为什么来找我的人是你,我儿子呢?你们是朋友?敌人?”
沈用晦说:“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但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他。至于我来找你……是为我自己,与他无关,他不知道灵芝的身份。”
“为你自己?”她诧异地看着他。
“我不能为自己吗?”沈用晦说,“难道我不是你故事中的当事人吗?毕竟,我从年少的时候就一直不懂,一直一直想弄个明白,到底为什么,我会,或者说,我必须、有一个那样的童年。”
被父亲当作反社会人格看待,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治病”,被施以各种各样的“应激性疗法”,被培养出无法反抗的“潜意识”……不能做坏事,不能有愧于心,不能爱一个人……
即使已经被严昭著治好的今天,他依旧常常在想,父亲真的是一个正常人吗?一个正常的父亲,哪怕再讨厌自己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对孩子作出这样的事?
“我……”灵芝说,“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你。”
“你无需信任我。”沈用晦顿了顿,“你欠我的。”
房中传来一声轻响,灵芝似乎被这话打击到了。
门外的严昭著却没什么反应,他冷静得很,甚至翘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分出一丝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到灵芝身边,轻轻戳了她一下。
灵芝心中大骇,下意识反击,想要困住这个“不速之客”,却困惑地发现,这一丝精神力细丝中,充满了熟悉亲近的感觉。
她面色骤变,门外有人,而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严昭著传递了一个安抚的信号,她强按着心情抬起头来。沈用晦坐在对面,面色沉凝,她知道他并没有发现门外的异样,这人不知用什么方法将她提前唤醒,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
“好。”她吐了口气,“我可以告诉你。”
她要讲述的,注定是一个惊世骇俗的故事,这故事的第一句话,就叫两个听众无法继续平静。
“这世界上,一共有三个我。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个是黛弥尔,第二个是你认识的米戴阿姨,第三个就是把平安养大的灵芝。”
“你说什么?”饶是沈用晦早有准备,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开头。
灵芝站起来,走到窗边。沈用晦不知她透过玻璃看到了什么,那里明明只有一片噬人的黑暗。
“我记得平安有一个女朋友,名叫封笑笑,你认识她吗?”
沈用晦隐约猜到了什么,“重生者?”
“你果然知道,那就好说多了。”她无奈地笑了笑,“一共有两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个姓白的男孩,他们是我随手抓回来的实验体。”
沈用晦瞬间明白,“回来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你!”
“你猜的没错。我不确定精神力能不能在这具仿生身体上复苏,所以准备了第二重手段,手术移植记忆。我随手抓了两个濒死的人,把他们的记忆带回来做移植实验。”
“当时以为手术失败了,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得到了那些记忆,时间比我预想的晚太多。”
她转过身,站在窗边,静静地说,“你知道吗,这世上真的存在奇迹……或者,对我们而言是奇迹的东西,对整个宇宙,不过是平常事物罢了。同样的道理,当你身陷绝境时,放眼整个宇宙,一切都是平常小事。只要不放弃,奇迹就会发生。我的人生如此离奇,穿越空间,穿越时间,死了两次,活了三辈子,这是我体悟最深的道理。”
“我遇见的第一次奇迹,是那个把我送来地球的虫洞。第二次,是一块高维时空碎片。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绝望了,平安和你都已经战死,所有亲朋好友只有我坚持活着。压迫我们的不是丧尸,不是末日,而是整个宇宙,是那片黑漆漆的、看不到一颗星星的太空。我们没有赢的可能,当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连赢的念头都不再出现了,因为根本就没有敌人,因为作为碳基生命,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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