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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此时审判官微蹙眉头,看向了隔离墙的另一边。
    那里集结了很多人,比方才又多了。安折原本以为是城内的居民来看热闹,但他们神情却都非常严肃,像是来参加一场大型的聚会。
    他们在说话,声音很小,安折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词。
    “比例……可怕……”
    “四千。”
    “……开始。”
    他看见身旁的审判官蹙了蹙眉,朝远处的卫兵打了个手势。
    一队卫兵走了过来,就在这时,集结在墙下的那些人散开了。他们足足有数百人,散开后的规模更显得庞大,并且,不断有新的人从城中走出,加入进来。
    人群中,有人挥了挥手,安折确认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挥的。他看过去,是一张熟悉的年轻面孔,是他进入人类基地的第一天,领他去了117建筑的人。
    那时候,他们正在游行。
    ——安折忽然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了,他睁大眼睛望着他们。
    为首的一个人从衣服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白纸,展开。
    白纸上用红色写了七个大字“反对审判者暴行”。
    随即,那人身边的人也展开了自己的纸张“立即公开审判细则”。
    “请公布审判标准。”
    “拒绝审判日重演。”
    “给死者一个交代”。
    “不接受无理由杀人。”
    “拒绝以滥杀维护基地安全。”
    “请求定期评估审判者精神状态。”
    “致审判庭:请为基地人口流失率负责。”
    “现任审判者杀人率远超历代,请给基地一个解释。”
    极光下,这些白色的纸张像花朵一样展开,它们汇在一起,像一片沉默流动的海洋,苍白是海洋的底色,血红的字迹是这片海洋掀起的浪花。
    墙外的人们耸动起来,他们伸长了脖子,目光穿过半透明的隔离带看清对面的情形,死寂的氛围被这突然而来的异动打破,他们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安折却望向城门。
    城门,陆沨的身影微动,侧身往城内看过来。
    那只是平淡无奇的一眼,他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回身,上膛,扣动扳机,又一个人倒在了血泊里,是个短头发的少女。
    如果安折没有记错,这是陆沨连续杀掉的第十一个人。
    轮到第十二个人了,是个古铜色皮肤的男人,他惊怖欲绝的目光在陆沨、审判官和地面上那摊深浓的血迹间来回犹疑,迟迟没有迈出向前的脚步。
    持枪的士兵走上来驱赶他。他面部肌肉抽搐,死死看着对面静立示威的人群,最后咬紧后槽牙,闭了闭眼,坐在了地上:“我不去!”
    这一举动极大振奋了墙里示威的人群,他们将标语举得更高。
    墙外,第二个人坐下了。
    第三个。
    第四个。
    仿佛一股洪流席卷而来,短短五分钟之内,他们像倒塌的骨牌一样纷纷坐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踏入审判区,极光在天空狂舞变幻,他们静默地看着中央的陆沨,用拒不配合的态度表达反抗。
    陆沨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微垂了眼睫,低头给枪换上新的弹匣,这人微斜的眉梢和薄长的眼角天生有一个上挑的弧度,正常时是凌厉迫人,而垂下眼的时候,那弧度就像极了冷漠的不屑和讥哨。
    轻轻一声咔哒响,弹匣换好。
    他道:“带上来。”
    城防所的士兵迟疑了片刻,场面足足静止十秒钟后,才有两个士兵迈步上前,粗暴架起第一个坐下的男人。
    陆沨缓缓抬枪。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人群中传来一声女人的抽泣,随即,抽泣声像病毒一样传开。仿佛他们即将面临的不是审判,而是屠杀。
    或许审判日本就是一场屠杀,一百年前是这样,一百年后也是。
    就在此时,装甲车的声音打破了紧绷的氛围。带了一队卫兵的霍华德从车上下来,对陆沨道:“怎么回事?”
    陆沨语气平淡:“居民拒绝合作。”
    霍华德环视周围一眼,紧皱眉头:“陆沨,你是不是杀人太过了。”
    陆沨语调不变,只是嗓音略带沙哑:“没有。”
    “今天情况紧急,”霍华德的副官给他递了一枚扩音器,他对居民道:“事关基地安全,大面积感染随时有可能发生,请大家配合审判庭和城防所的工作。”
    没有人动弹。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爆发的感染比起面前审判者的枪口,后者还更可怕些。
    霍华德显然也注意到了大家的沉默,他目光在示威标语上略过后,思忖片刻,道:“我们彼此各退一步,审判庭公开审判细则,居民重新进入审判流程。”
    “霍华德。”陆沨的嗓音淡淡响起。
    人群忽然爆发出一片惊叫!
    ——因为陆沨的枪口,缓缓转向霍华德的方向。
    霍华德一愣,随即拧眉道:“陆上校,你这是做什么?”
    霍华德的卫兵齐齐上前一步,一致抬枪上膛,枪口对准陆沨!
    僵持。
    只听霍华德冷笑一声:“陆上校,我今天没有接触过一只虫子。”
    陆沨:“你已经被感染了。”
    “我理解审判庭想接管城防所。”霍华德声音低沉:“但现在是基地存亡的关头,陆上校,你滥用职权,也要有个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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