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沟崖地处偏僻,离梅龙县城颇有一段距离,加之地势崎岖,夜间看不清路,更是难走。
甲乙丙丁走在碎石上,脚底被硌得疼痛难忍,咿咿呀呀直叫唤。
白映阳却颇为硬气,脚痛得不得了,竟是一声不吭。
他不作声,张恶虎这笨蛋也就没觉察他脚痛,虽然小心翼翼护着,防止小白羊跌倒,却始终没说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芙蕖细心,知二少爷难受,拉他悄声道:“我背你吧。”
白映阳不愿在甲乙丙丁面前示弱,拒绝了。
天气愈发闷热起来,乌云遮住满天星辰,芙渠看了道:“是不是要下雨了?”话刚说毕,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刺眼的白光,下一刻便是轰隆隆漫天响雷。
张恶虎道:“快走、快走!”
白映阳挥开张恶虎和芙蕖的手道:“打雷了,你们别扶我。”又道:“大伙别靠太近,都散开些,熄灭了火把,把刀子收起来,身上有甚金银饰物也都除下了,以免引来雷电。”
白光闪得愈加频繁,照得天空如同白昼,雷声端的是响彻天际。
雷雨天切不可走太急,一行人越走越慢,眼看距离梅龙县仍甚远,大雨已至,顷刻便把七人淋得湿透。
白映阳道:“雷雨天赶路太危险啦,附近有座旧土地庙,咱们先去那儿避避。”
七人当即调转方向,往土地庙赶。
白映阳所说的土地庙,是梅龙县外较偏远的一座村庄的守护土地,之所以说是旧土地庙,皆因近年那里已无人烟。那座村庄太过偏僻,后来又发生泥石灾害,村中居民陆续迁走,久而久之,村子就荒废了,土地庙从此无人来上香,自然也跟着荒废。
一行人来到土地庙前,见庙宇占地甚宽,建工颇考究,不但梁墙雕花刻叶,门前还有一对威武的石狮镇守,看得出昔日是何等繁荣鼎盛!而今藤蔓缠绕残垣,墙底杂草丈高,庙壁红漆剥落……想不到最终也落得这般田地,唉,明日黄花,土地爷也很可怜。
张恶虎道:“这庙周围都是树,会不会被雷电击中?”
白映阳有些犹豫,其时电光一闪,照见庙宇瓦顶两端各有一只丑陋的厉鬼镇守,他大喜道:“不必担心,房顶有避雷之物,快进去吧。”
张恶虎上前推门,门板应手而开,想是年久失修,门闩已然腐朽。
门内有一道影壁,上面刻满精美的图案,大雨淋头,七人也没心思欣赏,径直奔入庙堂。
庙堂是供放土地爷泥身的地方,久无人至,应当尘土覆盖,阴暗发霉,可如今庙堂之中整齐干净,灰土全无,堂中央的还点有一堆篝火,照得周围亮堂堂。
白映阳见篝火旁有一只竹箧,竹箧上放有一轴卷轴、一把纸伞和一件薄纱衫。他一看就明白了,难怪适才庙门应手而开,原是有人先进到庙中避雨,大概是听到外头有人要进来,就藏起来了,现下多半仍在庙中。
甲乙丙丁却是死脑子,看见这些物事却不见有人,只是问:“怎么有火堆?”
这时,阿丁突然指住东首的堂柱叫道:“有人!”同时抢上去,一把抓住对方手腕。
白映阳正稀奇他怎地变得如此大胆,随即听到柱后有人惊呼。
张恶虎听到这声惊呼,如闻天籁,狂喜道:“是孟姑娘!”冲将过去,扯开阿丁。
阿丁给他一扯,重心不稳,身不由己的在原地转了一周,只见他目光呆滞,口中喃喃自语道:“画中仙……画中仙……”
张恶虎小心翼翼从柱子后扶出一名女子,正是日间在红娘子庙邂逅的孟桥妆,她玉簪绾发,青翠裹体,手执丝帕,火光映上她雪白的脸颊,比日间见时动人更添三分!
白映阳在红娘子庙并未看到孟桥妆的长相,至此始见真颜,手一颤,白玉折扇掉在地上。
孟桥妆见人多,微微一笑,首先向张恶虎行礼道:“保长,你好。”
张恶虎兴高采烈地还礼,挽她至白映阳跟前,笑着介绍道:“他叫白映阳,是我的弟弟。”
孟桥妆笑道:“白公子,你好。”
白映阳却不答应。
孟桥妆再次道:“白公子,你好。”
白映阳仍是不答。
张恶虎道:“小白羊,孟姑娘跟你打招呼呢,你怎地不理人家?”说着在他手上轻轻一捏。
白映阳方才醒悟,惊觉失仪,登时面红耳赤,慌忙低头还礼,以掩窘态。
张恶虎指着芙蕖道:“他是服侍我弟弟的,叫芙蕖。”
孟桥妆笑道:“芙蕖,你好。”
芙蕖日间在红娘子庙外已看清她容貌,当时是与菡萏在一起,二人刚见到孟桥妆时,那反应与此刻的白映阳是一模一样,现下再见,仍不敢逼视,低着头道:“孟姑娘好……”
张恶虎见孟桥妆要向甲乙丙丁行礼,笑道:“孟姑娘,他们是我手下,你无需理会。”
孟桥妆笑道:“既是你的手下,必定也是英雄人物。”依然一一万福。
甲乙丙丁四双眼直勾勾,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哪儿还会说话?
张恶虎对待他们可不会像对待白映阳那样温柔,见此情形,立刻喝道:“孟姑娘跟你们打招呼,还不快回礼!”跟着飞起脚,把四人踢翻在地,哼道:“真失礼!”
孟桥妆忙道:“保长别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