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恶虎使尽全力打了一拳,火气也降下来不少,皱眉道:“我只打了一拳,哪知他这么弱不禁风……”说到后面就没了声,就孟桥妆身上那几两肉,怎么可能不弱不禁风?
白映阳摆手道:“别说啦,快把他抱回房去,请少施大夫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少施大夫是温家的大夫,也是少施春画的父亲,名唤“少施芷草”,温玉福自幼便是由他照顾,温家搬来张府,他也同来侍候。
白映阳的小厮泽芝领命,去往西厢院“寿仙居”请少施大夫,“寿仙居”是温玉福在张府的住所。
偏巧张夫人此时就在寿仙居和温玉福说话,她自窗台望见泽芝匆匆进到庭院,不进正屋,反拐向少施大夫的药舍,便让花开叫他过来,问是不是二少爷病了。
泽芝是白映阳近来新收入府的小厮,年纪极幼,刚满十岁,有些呆头呆脑,一听夫人询问,便直言相告道:“孟少姨娘受伤了,二少爷让我请少施大夫去瞧瞧。”
张夫人和温玉福同时大吃一惊,齐道:“这是怎么回事?”
泽芝道:“孟少姨娘受伤了。”
张夫人急问:“早上不是好端端么,怎么竟受伤了?”
泽芝道:“不知道。”
温玉福急问:“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泽芝道:“不知道。”
二人见他愣头愣脑,问不出个所以然,便与少施大夫一同赶往东厢院。
白映阳站在门口,猛见张夫人和温玉福来到,慌得迎上前道:“娘娘,福儿。”
张夫人急道:“泽芝说姨娘受伤了,怎么受的伤?”
白映阳道:“适才老虎陪姨娘在假山里玩耍,姨娘见到蝴蝶,就去扑蝶,不慎踩到碎石子,滑了一下,肚子撞到假山一角。”
温玉福惊慌道:“摔得重不重?”
白映阳道:“我们也不知重不重,因此请少施大夫过来瞧瞧。”
少施大夫进到房中时,孟桥妆已然苏醒,听说要把脉,忙缩手道:“不……不必了……”
张夫人柔声道:“你撞伤了肚子,不医治如何使得。”
温玉福也道:“是啊!”
孟桥妆颤声道:“我曾……习得些许医术……不必劳烦大夫……”唤来静客,命她去取些川芎、当归、乳香、儿茶、麝香等药材来煎熬。
少施大夫微笑道:“原来孟表少姨娘也精通医术。”悄声对张夫人道:“孟表少姨娘是女儿家,初为人妇,仍然害羞,想是不愿陌生人触碰她肌肤,她适才所用之药均有活血散瘀功效,可治疗创伤,夫人无需忧心。”
张夫人这才稍微放心,责备儿子粗心大意,竟看不好新娘子。
白映阳见孟桥妆躺在床上,身子都在发抖,显是痛得厉害,他怕母亲看出端倪,便道:“娘娘,姨娘身子不适,便让她早些休息吧。”
张夫人点点头,又嘘寒问暖许久,这才携温玉福离开。
众人一走,孟桥妆整个人就在床上蜷缩起来,还在枕头边连吐好几口血。
张恶虎打人时力道如何,自然心知肚明,若非昨夜的蒙汗药药效未散尽,手脚仍发软,那一拳早把孟桥妆的小命结果了!知他绝非假装痛苦,不禁有些着慌,远远见静客把煎好的药端来,赶紧接过喂他喝。
孟桥妆断断续续喝完,良久,疼痛有些缓和,打发了静客,摸出“芙蓉露凝膏”,敷在创口处。
张恶虎道:“你这盒药总算派上用场。”又见他有气没力,便道:“我帮你涂。”
孟桥妆看着他给自己敷药,低声道:“相……相公……对不起……”
张恶虎道:“你扮女子骗人,现下说对不起有何用。”
孟桥妆道:“我……小时父母……不在了……被逼无奈……进青楼……艳妈妈说我……长得好看……把我误认作女……女孩……我学弹琴作诗……去陪客人……”
张恶虎道:“那你为何不跟她说清楚?”
孟桥妆道:“扮做女子陪客人吟诗……谈谈风月……能赚许多钱……若说破……只能一直做仆人……辛辛苦苦……服侍主人一辈子……最终也……赚不得几个钱……”
张恶虎冷冷道:“那是你自己贪财。”
孟桥妆怔怔道:“是啊……以前在街上流浪……被人欺凌……没房子住……没衣裳穿……冷得很……肚子饿只能喝潲水……穷怕了……总想着将来……有许许多多的钱……再不用给人欺辱啦……”
张恶虎听得有些同情,涂药的手放轻了些。
孟桥妆道:“前几年……我攒得点儿积蓄……就想着……离开赋音楼阁……过些平静的日子……可艳妈妈不放我走……我没有法子……才出此下策……”
张恶虎道:“你有这等难处,为何不向我明说?”
孟桥妆低声道:“你待我这样好……我怕你知道我是男子……再不理我……”
张恶虎道:“因此你叫莲蓬那小鬼来骗我?”
孟桥妆忙道:“莲儿不知道我的事……你千万别对他说……”一口气难以转上来,停顿一下,续道:“我平日……常出外游玩……那几日没出门……莲儿真的以为我被禁足了……”
张恶虎见他说话气若游丝,定是肚子痛得难受,想到是自己把他打成这样,也就不忍心再怪责,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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