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翠桥道:“可不是么,孔先生说,近年江湖英豪几欲绝迹,便是十方圣教一役之故。”
张恶虎想了想道:“无怪我去闯江湖,半个高手也遇不见。”
孟翠桥笑道:“你是闯江湖么,我还道你是去游山玩水。”
张恶虎道:“闯江湖顺便游山玩水。”嘿嘿一笑道:“我把小白羊一同带出去,当时他只得六、七岁,我们玩了大半年才回家,把爹娘急得团团转。回来后,娘娘骂了我们一顿,还打我,小白羊扑在我身上,娘娘就打不着了。”
孟翠桥笑道:“你真胡闹!”
张恶虎笑道:“男儿志在四方,总在家里坐井观天,眼界都窄了,我带小白羊出去,爹爹虽担心他,倒没拦着,还说出去见识见识是好事,是娘娘自己太忧心罢了。这几年她看小白羊愈发紧了,我没法带小白羊走,实在无聊得很,这才去当了保长。”
孟翠桥道:“那时白公子这么小,婆婆自然担心,你怎地不自己去?”
张恶虎道:“我一离开他就哭,连门我都走不出去,只好把他一并带走。”又道:“我原打算定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回来让人刮目相看,可去到少林、武当、峨眉、崆峒……不是和尚就是道士,不是尼姑就是道姑,整日价只在那儿念经打坐,偶尔见一个练武的,说要切磋,我一招还没用老,就把人打倒了。闯荡江湖竟如此无趣,从此我便断了这念头,只带小白羊游山玩水。”
孟翠桥笑道:“这么说,你的武功可是天下无敌了?”
张恶虎摆手道:“我当时还道他们怎地如此不济,今日方知,原来会武功的人都死绝了。”
孟翠桥皱眉道:“真是奇怪,就算武林群雄同赴西域剿杀十方圣教,各门派总要留些厉害的长者守家护院,怎地十方一役,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就此消失了一般。”
张恶虎道:“多半是十方圣教太厉害,所有高手都去了西域。”
孟翠桥道:“我瞧不太可能,换作是我,总得提防后院失火,断不会倾巢而出。”
张恶虎的脑子可想不通这些复杂东西,听孔先生说完夔绝奇,又说回十方圣教。
孔先生说到正邪双方杀得同归于尽后,魏盟主的儿子魏小公子,在侍者持剑的保护下,与未婚妻子苏荞芷姑娘双双逃出生天,隐居世外桃源,生儿育女,从此江湖不见侠影!
众听客听罢无不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张恶虎道:“我还以为全死了,原来还有两人逃了出来。”
孟翠桥道:“那十方圣教乃龙潭虎穴,中原高手尽数都死在里头,魏小公子当时不过十来岁,苏姑娘与他一般年纪,他们怎能逃得出来?多半是孔先生怕听书者知道魏小公子死了,伤心难过,故意给他编造了一个好结局。”
张恶虎奇道:“为何伤心难过?”
孟翠桥道:“你有所不知,魏小公子是魏盟主的独生爱子,名叫魏文枭,虽说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可他不喜参和江湖事,只爱唱戏曲,常去一家‘梨春坊’的戏院串戏,还自取了个艺名,叫作‘词官’。”
张恶虎拍掌道:“哎哟,原来他是词官!”
孟翠桥也是一怔,道:“你认得他?”
张恶虎摇头道:“我不认得他,是我外公认得他,外公幼年和外太公去浙江,一次去一户有钱人家送货,那家人正办大寿,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其中就有这个词官。”
孟翠桥笑道:“我听说词官可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儿,外公既见了,想必是神魂颠倒。”
张恶虎道:“我没见过词官,到底如何美是不知。可外公迷他迷得不得了,说道当时演的是一出《西湖三塔记》,词官演白卯奴,妩媚妖娆,眼神勾魂慑魄,把外公的魂都勾走了,后来大伙说起这事,外婆还跟外公生气呢。”话至此,二人一起哈哈大笑。
那《西湖三塔记》的故事言道:有个叫奚宣赞的书生,清明祭祖后在西湖坐船游览,中途下起大雨,他看到岸上有二名女子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好意请她们上船避雨。
那二名女子,一位是身着白衣的美妇,一位是身着青衣的少女,二女主仆相称,其实白衣美妇正是白蛇精白卯奴,青衣少女则是青鱼精青儿。
白卯奴自称是张家寡妇,清明与丫鬟青儿来祭奠亡夫。
奚宣赞见她容貌绝美,登起色心,随她来到舍下,一连住了大半月,夜夜与二女覆雨翻云,后来他逐渐觉得身子不适,想回家休养。
白卯奴见奚宣赞瘦得皮包骨,已到了油尽灯枯边缘,于是现出原形,去挖其心肝儿。
危急之时,一名和尚出手相救,原来是金山寺的法海禅师,他早已觉察此地妖气冲天,特前来降妖。
法海救下奚宣赞,将白卯奴和青儿收服,镇压于西湖雷峰塔里,奚宣赞皈依佛门。
孟翠桥道:“听闻词官容貌绝世,许多人看过他演白卯奴,都难以自拔,恨不得自己就是奚宣赞,只盼获得他半分垂青,来把自己心肝儿挖了去。”叹道:“词官死在十方圣教,这些人必定难过至极,孔先生编个好结局宽慰大伙,倒也无错。”
张恶虎道:“难怪听到魏小公子逃出生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哈哈一笑道:“你和词官真像……”压低声音道:“都喜欢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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