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张恶虎感受到孟翠桥对自己的爱意,深觉他不可能半夜打人,可苦苦思索,始终不明所以,故此,他至今仍不懂县令简仁抱的其实是娈童。
孟翠桥问少年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小姓陈,双名碧落。”
张恶虎道:“你为何要刺杀简仁?”
陈碧落忙摆手道:“我没有刺杀简大人,只是不小心划破他手臂……”
张恶虎笑道:“划破他的手就找捕快抓你,这简仁脾气比我还大,哈哈!”
孟翠桥听说简仁抱住陈碧落睡觉,就已猜到二人关系,多半是起了争执,陈碧落失手误伤简仁,逃了出来,简仁才命捕快把他捉回去,说道:“简大人既然喜欢你,想必只是气你划伤他,等这口气一过,就不会怪你了,你不如回县衙给他陪个礼……”
陈碧落忙道:“不不不,我若回去,简大人定要杀死我!”
孟翠桥道:“你与他也好过,今番只是划伤他手罢了,怎就狠心杀你?”
陈碧落微微一怔,眼泪忽然涌出来,低声道:“简大人和泉儿好了……他怎会喜欢我……”
孟翠桥见他模样,便知当中另有隐情。
张恶虎道:“泉儿是谁?上回我见到床上还有一个少年,是不是他?”
陈碧落点头道:“是,他姓黄,单名一个泉字。”
张恶虎道:“你和那泉儿都是简仁家的侍者,怎地一起睡在简仁床上,还都不穿衣衫?”
陈碧落很是尴尬,不知他问这些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只得默不作声。
孟翠桥道:“老虎,你别乱问,小兄弟都不知怎么回答!”
张恶虎怒道:“一问这些事,你们一个个总是吞吞吐吐,硬不对我坦白,难道我自己平白无端就能知道么?”自打他跟孟翠桥成婚后,二人在一处总是十分亲昵,他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甚要紧道理没搞明白,问小桥儿或小白羊,二人都含糊其辞,不肯明说,独自思索,偏又不得要领。
孟翠桥不去理他,对陈碧落笑道:“我跟保长送你回去,请简大人不要再怪你。”
陈碧落道:“泉儿……泉儿他……他让简大人还把所有的姨娘、侍妾、侍从都撵走,只许大人宠爱他一个,连夫人都纵容他……我若回去,即便大人饶过我,泉儿心中必定仍忌恨,他……他断不会放过我的!”
孟翠桥道:“难道简大人一点也不顾念昔日情分?”
陈碧落垂泪道:“大人如今一颗心只在泉儿身上,他说什么,大人都不会违逆的。”
张恶虎奇道:“简仁爱上泉儿了吗?”
陈碧落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张恶虎虽然深爱孟翠桥,却也常为此烦恼,他不知世人多有断袖、磨镜之情,还道自己爱上男子是异于常人,此刻听说简仁也喜欢男子,不觉有些宽心,暗道:“原来简仁也喜欢男的,倒不是独我一人有毛病……呸呸呸,我干么要和简仁那窝囊废生同样的毛病!嗯,小桥儿爱我,莫非他也有毛病?”
陈碧落又道:“泉儿容貌世间罕有,大人爱上他,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张恶虎回忆几月前躺在简仁身边的另一名少年的模样,隔了许久,早已模糊,实难记起这世间罕有的绝世容颜,皱眉道:“当真世间罕有,我怎么竟半点也想不起他的长相?”
陈碧落痴痴道:“他真是万中挑一……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比他更美了……”
张恶虎兀自不信,心道:“小鬼胡说,世上最漂亮的人是小桥儿,怎可能有人比他美。”
孟翠桥见陈碧落提到泉儿时,神色有异,略加猜想,就知他情之所钟绝非肥头大耳的简仁,而是他口中所说那位美丽的人儿——黄泉。
陈碧落发了一会儿呆,站起来道:“多谢保长、夫人相救,这便告辞了。”
孟翠桥道:“等等,你回不了县衙,现住哪儿?”
陈碧落道:“云顺客栈。”
孟翠桥道:“你的家人呢?”
陈碧落道:“他们都不在了。”
孟翠桥见他面容憔悴,颇为怜惜,柔声道:“你吃饭了么,身上可还有盘缠?”
陈碧落脸色苍白,他刺伤简仁即落荒而逃,出来时身上没带多少钱,这几日躲在客栈里,开销极大,因囊中羞涩,原想出来找些活儿,偏又给捕快碰上,故而狼狈逃至青梅煮酒。
张恶虎道:“别住客栈了,来我家住。”
孟翠桥本想拿些钱接济陈碧落,闻言吃了一惊。
陈碧落也吓了一跳。
孟翠桥悄声道:“老虎,你怎能把人轻易领回家去?”
张恶虎道:“是小白羊说的,如见到有难处之人,就领回家,他自有安排。”
孟翠桥一怔,暗忖那小鬼刁钻可恶,居然还会收留落难之人。
陈碧落道:“多谢保长,我……小人不敢打扰。”
张恶虎怒道:“你身上有钱么?没钱客栈怎能让你住,把你赶出去,你就要睡大街了。来我家住,我又不收你钱,难道你其实喜欢睡大街?”
陈碧落道:“这倒不是……”
张恶虎道:“不是便行了。”又道:“刚才小桥儿问你是不是没吃饭?”也不待人回答,把店小二叫来,命他把好酒好肉都端上来。
店小二心想:“恶虎就是恶虎,听说书还要吃肉助兴。”应声而去,少时,热腾腾的菜肴便摆满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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