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却听旁边也有一女子声音道:“姑娘,这束莲花多少钱?”说话的是个十四来岁的粉衣少女,肌肤白里透红,作丫鬟装扮。
卖花姑娘道:“这束莲花是这位相公的了。”
粉衣少女道:“他又没付钱。”
卖花姑娘道:“莲花是我送给这位相公的,不收钱。”
粉衣少女嘿一声道:“你卖花的白送花?谎都不会说。”睨了丁群一眼,说道:“我家姑娘想买这束莲花,你让出来吧。”
丁群一整日都想着被人瞧不起,心情极差,如今连这小小丫鬟竟也如此蔑视,不由气往上冲,当即把卖花姑娘递来的莲花抢在手中。
粉衣少女见状急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远处一顶红软轿中,一女子说道:“婴铃,不得无礼,花既是这位相公先买下的,咱们便走吧。”
粉衣少女婴铃答应了,朝丁群哼道:“小气鬼!”这才回到轿旁,四名轿夫抬轿准备离开。
楚君错道:“阿岩哥哥,这个姐姐真没礼貌。”
丁群道:“可不就是。”但已把她气走,心中颇畅快,取钱硬塞给卖花姑娘。
正在这时,路旁迎面走来一卖梨贩子,肩上挑着两担鸭梨,与轿子交叉经过时,被轿身撞了一下,站立不稳,一个不慎也撞中一名抬后轿的轿夫。
轿夫给撞得脚下踉跄,带得其余三名轿夫也摇晃起来,轿中女子失声惊呼。
丁群不及细想,闪身上前扶住软轿。
轿帘摆动,他自缝隙中隐约看见,轿中女子是位妙龄少女,娇美的脸上流露出惊惶,他心中一动,拿着莲花的手一松,花朵散落轿前。
因他相助,四名轿夫很快把轿子稳住,轿帘也停止不动,完全遮掩轿中少女。
丁群这才回过神来,关切道:“轿中的姑娘,可曾受伤?”
轿中少女道:“不曾受伤。”又道:“多谢相公。”
卖梨贩子担中的鸭梨滚了一地,正蹲在地上拾捡。
婴铃怒道:“你这卖梨的,眼睛瞎啦,没看见我们姑娘的轿子经过么?”
轿夫忙道:“婴铃姑娘,是我们的轿子先撞到人家……”
婴铃怒道:“路这么窄,他见到我们轿子经过,怎么不靠边站站?”
卖梨贩子忿忿不平,路人见这丫鬟居然如此蛮横,也都指指点点。
轿中少女道:“婴铃,是咱们先撞到人家,你不得无礼!”吩咐轿夫帮忙捡鸭梨,又命婴铃拿钱赔给卖梨贩子,再把轿前莲花拾起,交还丁群。
婴铃赔钱给卖梨贩子已十分不快,眼见雪白的莲花上沾满泥土,脏兮兮的,实在不愿伸手去碰,看着丁群道:“莲花都脏了,你还要?”
轿中少女歉然道:“这位相公,实在对不住,我把钱赔给你吧。”
丁群道:“不……不必……”
婴铃不屑道:“你是觉得我们姑娘赔不起么?”
丁群忙道:“这点小钱,不足挂齿!”
轿中少女受他相扶软轿,以至他把莲花弄掉了,很是过意不去,说道:“既如此,小女今日作东,还请相公赏脸去喝上一杯。”
丁群听她声音娇滴滴甚是好听,迷迷糊糊道:“好……”
当下丁、楚二人跟随轿子,走到对街一家春风阁酒楼。
婴铃掀开轿帘,扶出轿中少女,这回丁群瞧得真切,只见此女不过一十七、八岁年龄,两道柳眉弯弯,眼眸明亮,如珠如玉,端的是晶莹无双。
丁群看得都呆了,恍惚中似听闻周围有人小声道:“这女子不是‘御音阁’的姑娘么?”
少女命婴铃和轿夫在外等候,自与丁、楚二人进了雅间,点了春风阁的特色菜肴、细点,亲自斟酒向丁群致谢。
丁群迷迷糊糊饮毕,见她取出一张瑶琴,献唱一首曲: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楚君错听她唱的是一首《采莲曲》,诗是王昌龄的诗,曲也编得好,她的声音也美妙,就是唱得不怎么样,不过她与丁群因莲相识,如今唱来,倒也应景。
丁群不是高雅之人,诗中何意,曲子美不美妙,她唱得好坏与否,全然不知,只知她骊音沥沥,好听得不得了,听完拍手连连称赞道:“好好好!”
少女笑着给他斟酒道:“相公过奖了,我唱得不好,平时都没人愿听。”
丁群道:“你唱得很好,我喜欢听。”
少女甚是欢喜,笑道:“那我再为相公唱一曲《洛阳春吟》吧。”拨弄琴弦,唱道:
“洛阳人惯见奇葩,桃李花开未当花。
须是牡丹花盛发,满城方始乐无涯。”
楚君错听得索然无味,抓起碟中果脯就吃,他爱果脯,一尝觉腌制得还不错,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曲毕,又说了一会儿话,丁群觉得少女不是南昌口音,倒有点像吴侬软语,问道:“听姑娘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少女道:“我是江东姑苏人氏,名唤白牡丹。”
丁群道:“我也是江东人,我叫……”差点把本名说出,所幸及时刹住,忙道:“叫……吕岩,是杭州人氏。”
白牡丹道:“咦,我听吕相公的口音,不大像啊……”
丁群忙道:“我……年幼时就离开杭州……是了,跟着结义大哥一起行走江湖,去的地方多,口音难免有些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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