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还没震惊完,符云生道:“不如我们来讲讲道理吧?”
说着顺手将那几个人定在了原地,收回了手,一派认真说:“但是玉玑峰的规矩,在讲道理的时候,弟子不得喧哗,不得擅自离场。”他弯腰进了马车,将傅怀仁从里面扶了出来,顺便喂了颗灵丹,这才道,“而且授课要收钱,我看你们没什么钱,不如拿人抵债。傅老板我便替你们带走了。救人一命,积善行德,你们不必谢我。”
“……”
都说了,苏玄机既然能只带一个人出来,便根本不必担心蓬莱弟子会吃亏。
有符云生在,不管是傅怀仁,还是白式微,苏玄机都不用再担心。晏不晓一听,放下大半心来,笑道:“多谢苏真人出手相助。不然我这一去,闻人兄弟若寻回来,两人就要错过了。”错过倒没什么,都是大人,又不是孩子,不怕丢了。
怕只怕容庭芳会很暴躁,而他暴躁起来通常很要命——要别人的命。
晏不晓和苏玄机在心里同时叹了口气,对于容庭芳的脾气心有余悸。
叫他们心有余悸的人,正在叫别人触霉头。
容庭芳半道上就直接化了龙,灰暗的云层之中,一条亮丽长须的大银龙翻卷着强健的躯体,令人望而生畏。龙身啸然而过,令地下的随踪而至的人顿住脚步,有些不可置信。
那人是谁,那人正是白式微。白子鹤不惧谷中迷瘴,轻易替他开了路。白式微由得白子鹤去摆平晏不晓,自己暗中寻来。忽闻龙吟之声,仰头一望,随及旋身追了上去!
真是上天助他,原本以为取过龙骨才能重塑妖龙,竟叫他还看见了现存的三尾银龙。白式微心头顿时大喜。驱鹤算什么真本事,他若能驾龙驭凤,岂非就是天下霸王之主!
原来,他的野心不只是想名芳大洲,他竟然想叫天下有灵之物都听他的主宰,就像当年的婆娑罗一样。婆娑罗这个蠢货,空有尊位却无大志,叫天火烧死那也是咎由自取。他要是婆娑罗,岂会白白浪费手下妖物灵力,早就驭统起来率兵为王,哪里会叫天上那帮人先下手为强。
容庭芳的龙骨鞭是天下至宝之一,绝对出自龙身,自他死后,白式微就一直惦记着。可惜在瓦行久寻不到,他心里一直不大趁心。但寻不到不打紧,白式微还能去炼狱谷,传闻角龙逃避天罚时就是躲入此地,运气好的话,应当能寻到枯骨。
白式微广寻记载,翻遍了炼狱谷,也只找到一根,还不知道真假,管用与否。黑莲万佛曾神秘兮兮告诉过他‘世间尚有妖龙’,白式微心头一直存疑,这么两相一考虑,干脆就将这枯骨拿来当诱饵。如今看来,黑莲万佛所说不见得是假。
他一心要追这条三尾银龙,不知不觉就跟到了炼狱谷深处——
容庭芳满心满眼只有余秋远,对身后的小虫子不以为然,察觉有异,看也不看就长尾一扫。狂风顿起,立马将人刮了下去,遥遥飘落在谷里。龙骨鞭正由龙尾化来,一鞭可绽皮,二鞭能削骨,三鞭下去是生死未卜。那人怕是难活。
但别人倒不倒霉的人关他屁事。不安好心的人只有自作自受一条路好走。
无尽崖如果有灵知,估计此刻已经在骂娘,它是天生凶煞之地,按理来说叫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这么多年来,却总有人当它是个屁,说跳就跳,还他妈都活着回去了。怎么,当它是个名胜景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它不要面子的吗?
一回生二回熟,罡风尚在崖中叫嚣,就见一条银色的角龙呼啸而来,半点犹豫都没有的,直接往那深幽不见底的崖底冲了下去——仿佛下面有他的命一样。
这个地方,容庭芳来了三次。头一回心中充满了灰暗只觉得这世间到处都令人失望,他想着,只要自己活下来,再不会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未想过第二回再来,纵身一跳前途未卜,心中却有些小小的期望。这一回——
银龙在罡风之中清啸而下,皮骨依然是痛的,但因为怀里抱了一个沉甸甸的人,大约是心里过于迫切,身上那些痛楚便微不足道起来。龙爪硕大,余秋远安静地呆在他的掌心里,如果不是因为不正常的体温,倒像是睡着一样。
容庭芳再强,却不是天,当年天罚加在他身上的痛会令他蜷缩起身子滴下血来,如今这罡风一回两回刮着他的皮骨,依然会痛。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干脆盯着余秋远看。就这样安静睡着,这个人瞧来是十分恬然的,哪里有先前横眉怒目半分。
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之前两人打得那一架——
“……”容庭芳没有想过,余秋远执拗起来,竟如此刚烈。
要说从前对余秋远的印象,不外乎是谦谦君子,过于清淡又缥缈,以至于容庭芳这样将世间万物都不放在眼底的人,对上余秋远,也不禁要放低一些声音,变得正儿八经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容庭芳就算心生疑窦,也未曾将胖鸡和余秋远摆在一个天秤上的原因。
就胖鸡那种唧唧歪歪的聒噪劲,和端方自持的掌山真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那样的一只胖鸡,又洁癖又怕虫,撸掉它一根毛它都能心疼半天,是怎么不要命一样地从崖上冲下来,冲到他怀中,连带着两个人一道摔了下去——它不知道会死吗?
隐隐约约间,容庭芳又想起他做的那个梦,梦里他没有回过头,崖上却是前后一脚扑来一个人,他也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莫名其妙的,那从天而降的一团胖鸟,身影就和如今红衣猎猎的余秋远重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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