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是因为上古凤灵的记忆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
可是容庭芳是一个很麻烦的人,你告诉他,他会追问你,为什么早不说?但你不告诉他,就是在间接承认你有问题。偏偏他除了麻烦,还很聪明。三两句便能将你的话给套出来。所以有时候余秋远不得不学聪明一点。
他半真半假地回答:“我知道,自然是因为在与凤灵博斗时看到了它的记忆。只是我当时怎么知道你是人是鬼,又怎知你是否别有用心。难道还非要告诉你吗?”
“凤灵呢?”
“它败于我,自然消失了。”
这个答案倒是无可厚非。
容庭芳虽有怀疑,一时也找不到漏洞。确实凭余秋远和他那个时候互相遮遮掩掩的关系,没有必要将这些事全部告诉他。他转口一问:“那你把白子鹤放跑了?”
“留着他做什么。”余秋远道,“难道你舍不得他?”
容庭芳一声哧笑,故意道:“我是想留他。谁知道你动作这么快,这么心慈手软就将人放了。”若是余秋远不将人放了,容庭芳倒还打算利用一下。那可是能将上古凤凰引来的鹤灵,岂非一个香饽饽。
“不论他前世是什么,今生已转世为人。白式微又死了,何必叫他执着于过往的虚妄之中,始终逃脱不了这轮回呢?”余秋远道,“我放他走,也是要他自己积德行善。过他想要的人生。”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命运,便随风飘散吧。
所以余秋远没有告诉白子鹤他的身世——有些事情实在没必要一辈子一辈子带下来。
按余秋远所想,大家都干干净净的,只活这一辈子也很好。爱也爱这一辈子。恨也恨这一辈子。纠纠缠缠的,爱也分不清,恨也分不清,其实挺累人的。还不如来生如无根飞絮,飞到哪是哪,落得哪处便扎根哪处,见着月明便是故乡。
“轮回有什么不好。你觉得,无知无觉过一辈子便叫开心么?”容庭芳却不这样想,“该背负的忘了背负,该还的债未还。如同无根飞絮,飘到哪是哪,到哪都能扎根。连故乡在哪里都忘记了。这只是糊涂的快乐罢了。”
余秋远:“……你是这样想的?”
“那是当然。”容庭芳嘴角噙着笑意,负手看他,“倘若叫我忘记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就算眼下是快乐的,那也只是虚妄罢了。叫我选择,我一定选择把那些事刻在骨子里。”欢喜也好,痛苦也好,都带到地狱轮回里去——痛死了也不放手。
但他是不可能的。
世上任何人都不可能。
恐怕只有凤凰才有可能。
毕竟只有凤凰涅槃起来,才会记得前世今生。
容庭芳好奇地问余秋远:“你们活那么久,记那么多事,不会混淆吗?”几辈子的事加起来,还全都是从零开始的。或许认识的人都要换一批,经历的事也要换一批。难保不会张冠李戴,记忆发生错乱,从而糊涂吧。
“……”余秋远笑起来,“我倒不会。”
容庭芳也笑起来:“这你又如何知道,说的这么肯定,难不成你还涅槃过吗?”
这话说出口,他是半试探半无心了。但还没来得及说些别的,却忽然见余秋远面色微变。顺势望去,玉玑峰原本霞光冲天,猛然一道金光将它拦腰折断,霞光隐了隐便消失了。
余秋远皱着眉头,神色有些凝重。
“符云生结丹竟然失败了?”
玉玑峰。
却是白绛雨问苏玄机:“怎么样?”
苏玄机收回探在符云生腕间的手,心里有些奇怪:“云生虽然悟性差了些,但心思纯正,最不可能在结丹上有什么沮滞。”为什么会在结丹时遇到瓶颈,失败了呢?结不成丹,符云生此生与大道无缘,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普通弟子,年岁过百,也就一生已至。
他看了看白绛雨,替符云生掖好了被子:“我们出去说。”
白绛雨道:“好。”
他二人出了门,晏不晓和郝连凤正等在外面。先前郝连凤带晏不晓来过玉玑峰,晏不晓也见过符云生几面,两人尚算得上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故而符云生结丹,晏不晓也甚是关心,与傅怀仁一道前来探望。
郝连凤上前一步,仍算得上恭敬,口气和步伐中却透着股急切。
“师父,怎么样?”
他叫白绛雨,寻常是峰主。但在自己人面前,或是不那么严谨的时候,是叫师父的。原本玉玑峰上下皆是同门,而郝连凤作为大师兄,有责任和义务护好下面的师弟妹。此回符云生结丹,郝连凤与他最为要好,理当亲守身侧。
白绛雨摇摇头,没说话。
郝连凤的心沉了下去。
晏不晓道:“云生兄弟之前不是也很好么?”
按说要到结丹的境界,是顺其自然的事,是他的修为到了这个层次,故而才要结丹。所以很少会失败,除非是在结丹时受了伤。但是自从符云生结丹起,白绛雨亲自设了大阵替他护法,这里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来,别提受伤了。
“他境界未到,强提修为。”白绛雨皱着眉头,想不明白。“符云性子淡泊,对名利从来不计较,也不上进。怎么会突然想要提升修为呢?”还采用这种急功近利的手段。
正这般思量,却是天上蓦然落下两道身影,一红一蓝。
苏玄机见到余秋远,心头一喜,待见到余秋远身后的人,又是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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