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靠实力。
足以碾杀魔界的实力。
狼王就是容庭芳当年手下败将,其中之一。听话的,便成了城主。不听话的,熔心湖还有很大一个地方,再多关一些绰绰有余。
道理不错,他当然想站在这里,然而他打不过。
狼王低下头去,敛下眼中微光。
“魔界上下,自当奉尊上为王。”
“三则——”容庭芳顿了顿,语气便冷淡下来,“倘若一息之内,叫本尊再见着你们无所事事,全部碍在本尊眼前。本尊的龙骨鞭——”
已许久未动了。
后半句话尚未出口。
一众已作鸟散。
只留下了郝连凤和厉姜。
郝连凤目光微动。他从前也是见过容庭芳的,但那个时候的容庭芳和现在的模样不同。那时容庭芳更像一个魔,现在的容庭芳——却更像一个王。若容庭芳刚才不说这些话,郝连凤就算毁了神木弓,也会把余秋远抢回蓬莱。
容庭芳似有所觉,往郝连凤那里瞧了一眼:“小凤凰与本尊所求一致,看不过这天意,争个公道罢了。只要不把主意打到不该打的人身上,你做什么,本尊都不拦你。这个魔界,也任由你来去。再者——”
他慢悠悠说:“蓬莱算是你真人的娘家,亦算你故居。你若是想回去看看故人,大可随意去。本尊要往蓬莱时,还得劳烦你带路。”
“厉姜,替本尊盯着点下面的人。”
厉姜道:“是。”说罢看了郝连凤一眼。
离去时,露齿一笑冲他做了个口型。小凤凰。
郝连凤:“……”你的蝴蝶也不大。
他亦露齿一笑。萧公子。
“……”厉姜瞬间沉下了脸。哼了一声走了。
容庭芳教训完该教训的,提点完该提点的,便回到大殿之内。床塌上躺了一个人,脸朝里侧对着他。容庭芳坐在一侧,伸手将被角提了一提:“你都听见了?”
余秋远转过身来。
“为什么要这么说?”
容庭芳装糊涂:“你说哪一句?”
“是本尊不该教训手下,还是不该提点小凤凰?怎么,你心疼他?”
“是你把他带到这里,为何要问我?”
容庭芳道:“是他自己要和我走,又不是我逼他的。我早说过了,这只小凤凰心高气傲,凭你蓬莱那么点师门情分是留不住他的。”
“我蓬莱那点情分?”余秋远坐起来,两人便挨得很近了。“我蓬莱那点情分如果留不住他,那能留住魔尊大人吗?”
容庭芳不躲不闪,反而凑更近一些:“你说呢?”
气息交缠在一处,叫余秋远有些恍惚。这些时日里他最亲近最熟悉的便是眼前这个人——他本以为终将失去的人。从绝望边缘翻身回来,一下变得亲密无间,叫人觉得像在做梦。一千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做这个梦。虽然现实过于单调旖旎了一些。
余秋远定定神:“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为何要同手下这么说。”说魔界要同蓬莱交好,说要让他在魔界正大光明来,堂堂正正去。
“怎么,你不是想回蓬莱的么?”容庭芳道,“我请你和你的小凤凰来去自由,岂非正合你心意。还是说你希望我把你锁在这里,日日夜夜都——”
“别说了。”余秋远听不下去,面色都开始红了起来。
他也是不懂了,容庭芳本来不是很生气的么?为什么忽然之间不气了。余秋远心里在揣测,难道说容庭芳从一开始就对沙那陀心中有意,如今知道沙那陀即他,便敞开心扉。
自容庭芳负气而去,余秋远一直陷在自我怀疑当中。他当然不知道郝连凤曾经取过凤珠中天凤的记忆,并且叫容庭芳全部看了。而今的容庭芳,虽然自己不记得过往,但该知道的都知道。只是没有告诉余秋远。
偏容庭芳见余秋远面露窘色,反而兴致大盛,言语间愈发轻狂:“你不喜欢吗?我觉得这样很好,你关在这里,就只能见我,只和我在一起,没有精力去做其他的事。免得你成天想着怎么骗我,再浪费个千八百年——”
是啊。一千年的岁月,就这样蹉跎过来了——
等等。
窘迫中的余秋远突然之间反应过来。
“什么千八百年。”
呃。
得意过头的容庭芳一顿。
余秋远怀疑地看着他。
沙那陀最多只有三百年,容庭芳见他也就一千年不到。
哪来的千八百年?
“……”
余秋远心头快速将容庭芳这二十多天里的反应品了一遍,包括先前那句‘原来一直都是你’。他之前一直觉得这句话说的是沙那陀。但如今却忽然有个想法——
容庭芳不是一个喜欢回头的人,也不是一个会特别讲情份的人——他说和沙那陀师徒情分了结于此,便是真的了结于此。他说要走,也一定是坚决要走,所以余秋远才觉得难以回头。倘若沙那陀果真值得他回头,当时不会负气离去了。那么他能回过头来,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比如说——
余秋远狐疑道:“你是不是还知道了些什么?”
容庭芳:“……”
这鸟脑子是小,但确实精于算计。
得意过头就是容易忘形,容庭芳没打算这么快露馅,他本来还想借着余秋远自认有瞒于他,对他心中有愧,再好好欺负一下人。毕竟这些日子这么乖呢,稍微反抗一下,只要他露出‘你骗我这么久’的表情,余秋远便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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