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仿佛听见了世间最荒谬的言论:“这个机器……Dom?竟然可以控制人的五感?怎么……”他想说这样的技术哪怕是帝工大的脑科学教授也得花个十年九年才能研究出来,这么一个落后凶残的小镇子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先进的机器。
江淮撇了撇嘴:“就是可以啊。驯兽都办了第三次了,也没见它出过什么问题。具体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父亲’身边的那一群科学家疯子弄出来的吧。”
周浦深的瞳孔骤然紧缩:“‘父亲’?”
说到此处,一只在一旁安静地玩手指的安复临突然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呻/吟,他上前两步拽住岑路的袖子将他往外拖,像是不敢再听下去的样子。
“嗨呀,你们连他都不知道?”江淮狐疑地扫了二人一眼,“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
岑路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我们从南方来的,想做金子生意。”
“哦,怪不得要来参加驯兽呢。”江淮到底年轻,也不疑有他:“父亲是驯兽大赛的举办人,也是咱们这儿……”他暧昧地笑了起来,“卖赤银的老祖宗!”
岑路神色一凛,看来这趟浑水,他们是不得不趟了。可他还有一点不放心:“你还没说,要是输了怎么办?”
健谈的男孩儿这时竟语塞起来:“能……能怎么样啊……当然讨不了好啦……这也要问。”他骂骂咧咧的。
“会死。”一旁的傻子突然发声,岑路回过头去看他,竟发现他又笑起来了,口水顺着脖子往下淌,那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那笑声空荡荡地在雪夜里盘旋,久久不散。
岑路被他笑得毛骨悚然起来。一旁的江淮小心思被人拆穿,恼羞成怒起来了:“你这个疯子给我闭嘴!”
接着又拽拽地看向周浦深:“也不一定会死,就是把对方野兽或者驯兽师弄到失去战斗力为止吧,怎么样,干不干?”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江淮急起来了:“怎么,就这点胆量还敢卖金子?就干这一回就能赢一斤赤银,已经很划算了!”
“我去。”周浦深沉声说,黑眸里像是漂浮着深海的暗流。他没有去看江淮,反而盯着沉默不语的岑路。
岑路心里一颤,他明白这个古怪的游戏是有生命危险的,可现如今他们任务在身,现在有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不能放过。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像是生怕周浦深反悔似的,江淮“嗖”地一下从怀里抽出一支油性笔,意示周浦深把胳膊伸出来。
周浦深从善如流地伸出胳膊,江淮把他的毛衣袖子撸上去半截,露出了白皙结实的小臂。他抖着油性笔,一点不心疼地在上头刷刷写了联系地址。
劣质的油性笔芯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岑路看着那油墨在白玉似的小臂上铺散开来,皱起眉一把抢回了周浦深的手臂,接着就不肯放手了。
江淮愣愣地看着他。这什么态度!可他碍于周浦深的面子也不好发作,只得叮嘱再三后悻悻地走了。
月光透过旅馆斑驳的玻璃窗打进了房间。
岑路躺在散发着霉味的床上,哆嗦着裹紧了厚厚的被子。
房间里一片黑暗,他转了个身,勾着脖子看睡在地上的周浦深。男人敛着睫羽,睫毛长长地蜷曲着,呼吸平稳地平躺在地上。他方才说什么也不肯睡在床上,只草草地从柜子里找出看不出颜色的被褥,铺在水泥地上躺了上去。
安复临睡在床脚,大声地打着呼噜,傻子歪着头,四仰八叉地躺着,哈喇子流了一枕头。
岑路微微垂着头,墨玉一样的头发落下一半在床沿外。他在黑夜里盯着周浦深的眸子亮闪闪的:“深弟,你睡了吗?”
周浦深醇厚的声音轻轻在黑夜里回答了他:“没有。”
“深弟,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好吗?”岑路软软地求他,脑袋枕在手臂上。
“好。”周浦深当然不会拒绝,起身就准备去摸床头的灯。
“别!”岑路微凉的手牵住了了他的,“有人睡着呢,”他朝床脚呼呼大睡的人努了努嘴。果然,安复临依旧十分安逸地打着呼噜,一点没听到这边的声响。
周浦深被那只手牵着,再次慢慢地躺倒下去。他学着岑路的模样,把一只手臂枕在脑后,面朝着岑路那边,黑曜石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
两人的手慢慢地十指相扣,交缠在一起,轻轻垂落在床侧,没有人率先松开。
岑路看着月光洒在那人眨啊眨的长睫毛上,像是把勾得人心痒痒的小扇子。他勾起唇角:“深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退伍了,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周浦深呼吸一滞。
他没有问他怎么看明天的比赛,没有问他准备怎样打这一场硬仗,甚至没有问他,有没有信心打赢这一场。
他只是淡淡地,勾着薄薄的唇角,问他结束了这样刀尖舔血的生活之后,准备去哪里。
可,他周浦深当真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另一只手悄悄地潜进被子里,周浦深摸了摸颈侧,他在岑路温柔如水的目光里,咽下了鼻腔里涌上来的酸涩,第一次将心底的愿望向人诉说:“我想上大学。”
我想,离你近一点。
至少,不再那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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