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按住了针眼上止血的棉花:“洗耳恭听。”
“这次大人对两方的战力都很感兴趣,”吴医生朝岑路眨了眨眼,“像两位这样优秀的挑战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为大人拉来了不少赞助,所以大人决定,决赛时废弃室外的那个老场地,完全建立一个新场馆。”
“那个场馆是在地下。”吴医生不慌不忙地将岑路的药一字排开:“迷宫似的地道里,散布着很多会给二位带来惊喜的房间,估计在那样的狭窄空间里,发生枪战的话一定会很有趣。”吴医生微微提起了嘴角,花白的发色再加上他得体的微笑,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
“是吗。”岑路也不多言,只是淡淡地道谢了一句:“大恩不言谢。”
“没关系。”吴医生状若无意地拍了拍男人瘦削的肩膀,接着凑近了轻轻说:“毕竟,我赌的是你赢。”
直到吴医生离开了房间,岑路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他朝周浦深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摘下眼镜朝他招手:“小深,过来。”
周浦深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很默契地任岑路脱掉了他的外衣,一个翻身上了床紧紧地搂住他。
岑路的身子很热,两人裹在被子里,源源不断的热量渐渐温暖了周浦深散发着凉意的脸颊。
他摸着岑路的额头:“不烧了。”
“是啊。”岑路也学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吴医生有两下子。”
“哥哥,”周浦深近在咫尺的眼神蕴着担忧:“他把场地信息透露给我们,有什么用意?”
岑路在男人的臂膀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没听他说吗,他说他赌我们赢。”
“可……”
“没关系,他似乎是真心支持我们,不管他按没安好心。”岑路顺着周浦深的唇线一路向下摸:“我有直觉。”
周浦深握住了他做乱的手:“基于什么?”
没想到这么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却让岑路愣了愣,他接着笑了,有些不确定地说:“他的表情?当时的氛围?总之和单纯的直觉不一样……像是……”
话还没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
就像是,各种未知的事物在他脑袋里都渐渐成型为可以分析的概率模型,而他需要做的,只不过是一步一步按着模型的指令输入参数罢了。
他皱了皱眉头,虽然吴医生让他退了烧,可并未治好他的头痛。这一年来反反复复发作的头痛,现在就像终于在他脑袋里扎根了似的,再也赶不走。
可岑路不想告诉周浦深。
所以他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
岑路朝周浦深眨了眨细长的眼镜,伸手拉开了浴袍的带子,白皙无暇的天鹅颈随着敞开的浴袍展现出来,男人的动作表情都带着无言的邀请。
周浦深却愣了愣,伸手为他把带子重新系好,伸手关了灯:“你生病还没好。”
岑路有点郁闷,整个人蜷缩着朝男人怀里拱进去:“可是我想。”
“想也不行。”周浦深教训了怀里的人一句,突然觉得得了别样的乐趣。平时总是岑路教育自己,却难得一见岑路任性的模样。
周浦深想到这儿心思痒痒的,可还是强行用理智把这些危险的念头压下去。
他更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人,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发顶:“乖,早点睡,早点好起来。”
别再让我那么担心。
长时间的沉默散布在浓黑的夜里。
那寂静那么久那么久,久到周浦深都以为岑路睡了,可他自己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小舅的话长久地萦绕在脑海之中,让他始终夜不能寐。
每一次他想闭上眼的时候,就想起陆静松的那句:“你的小男朋友肯定经历了更多。”
周浦深就会立刻从迷糊中吓醒,心跳快得他几乎害怕贴在自己怀里的岑路会被吵醒。
在周浦深第五次心跳加速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岑路在黑暗中轻轻地问了一声:
“小深,我们从前见过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夜里视觉模糊的关系,周浦深突然觉得一贯自信的岑路,方才问出的这句话竟然是这样脆弱,仿佛就像是一只已经满布裂纹的瓷器,风一吹就碎了。
梁浅的话言犹在耳:“只要他想起来,你就必须走。”
周浦深一直是将这句话当作前提的。
或许是在苦苦寻了他五年后,自己已经身心疲惫,在听见梁浅有他的消息时根本不顾一切,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答应了对方提出的一切要求,只为见他一面。
可……这对哥哥来说真的公平吗?
这冗长的沉默刺痛了岑路的心,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满怀好奇心的潘多拉,在没打开魔盒之前总是满腹好奇,可当他打开盒子之后,又开始忧愁即将到来的灾祸。
比如,他和周浦深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
岑路觉得他无法承受这种可能性,甚至在脑海里想想也让他痛苦得喘不过气来,所以他当即便后悔了,伶牙俐齿的人此刻只能笨拙地补救:“你要是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
我可以装作不在意。
我可以当作不知道。
只为了让这个梦,做得再久些。
可岑路却清清楚楚地听见耳边有一声轻轻的叹息,接着是男人温柔至极的声音:“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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