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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浦深只觉得心口里的那颗器官已经横冲直撞得要叫人听见了,他不得不蹲下了身,用手紧紧按住胸膛都没用。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没来由地就是不敢抬眼看沐浴在月色里的那人,少年兵似乎是第一次知道“羞愧”两个字该怎么写,陡然间就意识到了自己手里的军用包脏得不能入眼,于是用力地将它甩到了身后。
    周浦深仔仔细细地审视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就连从前团长来检查时也没这么在意过。少年越检查就越是觉得自己污糟,背心和迷彩裤上溅得都是泥就不说了,黑发油油地贴在头皮上,两天没洗澡还出了那么多汗,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人嫌弃。
    他太脏了,脏得就算给里头的那人瞧一眼,周浦深都怕作践了他的眼睛。
    声控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狂躁的心跳声影响的,兀自又亮了些,栏杆背后的人睡得很浅,少年轻哼了一声,伸出被压麻了的左手揉了揉眼睛,就那么张开了薄薄的眼皮。
    像是野兔子肚皮上最暖的那块毛的颜色,周浦深在与他视线相接时,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时候周浦深还没岑路高,那少年不知道,有些人,看了一眼,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搭进自己的血和肉,直到为了他化为灰烬为止。
    第79章 章七十八 试探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
    那廊灯闪着暖黄色的光,照亮了少年兵窘迫的半面。他低着头站在栏杆面前,像是傻了似的绞着手,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看监牢背后的人。
    岑路依旧躺在那儿,眯着眼睛打量来人的相貌。小少年看起来甚至比他还要小上两三岁,瘦瘦的个头不高。
    饱怀好奇心的未来科学家想瞧他的脸,可无论他用什么角度打量他,那孩子都十分固执地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像是生怕被看见脸似的。
    难道是个丑八怪?岑路更好奇了,他这两天闹了半天才给他派来的新人可不能叫他见了就倒胃口吧,于是岑路故意和他说话:“你是新来的吧,怎么这么小年纪,能胜任这份工作嘛?”
    听那小大人的口气,到不像是个阶下囚,反倒是在打量自己新来的保姆。
    周浦深有些愣,心脏因为他开口说话而跳得更快了,他怕冷落了对方,于是快速地抬头和他对视一眼意示自己听到了,又接着埋回头去做鸵鸟。
    可岑路已经借着目光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怔了怔。
    他在这儿也被关了两三个月了,自诩见过来来往往的兵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不论家住何方年纪几许,都是个顶个的高大威猛,皮肤因为常年的日晒而呈现一股蜜色,却没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个惹眼。
    少年一张瓷白的小脸怯生生的,眉毛像画过了似的黛如远山,双眼皮下面一双占了半张脸的黑眼睛被眼睫盖住,尖下巴安在脆生生的细脖子上,漂亮得连女孩子都自叹不如。
    岑路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他想,这孩子现在是还小,要是以后也能练得浑身都是肌肉,那不就是活脱脱的金刚芭比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丝毫不在意处境地轻声笑了起来。
    周浦深愣愣地看着少年在银辉下散发着一层光晕的笑脸,以为他是在笑自己的打扮,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阶下囚,登时就红了耳朵。少年兵此刻甚至有些庆幸现在是夜里,栏杆后面的少年看不见他羞愧的脸色。
    周浦深沉默着,弯下腰捡起那个给他带来了耻辱的军用包,默不作声地就要朝门外冲。
    这里真是太糟了,周浦深无声地想着,虽然这儿物质条件好任务轻松,可方才那个帝国囚犯给他的感觉糟糕透了。
    他终于冲出到了单人监狱外面,外头的空气裹着雨后的凉意冲进他的肺里,可却丝毫没有减轻他心里的那股燥热,心口依旧”咚咚“地跳着,耀武扬威地向他昭显着存在感,那人躺在床上玩世不恭的残像还停留在少年眼前,无论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挥之不去。
    你怎么这么小年纪?
    他问他,俊秀的脸上带着没有恶意的探究和好奇。
    周浦深死命地敲了自己一个板栗,愤愤地抓起包跑进了雨幕之中。
    周浦深知道自己是外籍士兵的事儿捂不了多久的,而他也早已经习惯了成为众矢之的。
    可当他被人高马大的驻扎兵按到在地,并且被人用背心擦了鞋底的时候,少年麻木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鲜少的愤恨。
    他死命地梗起脖子,十指都扣进了泥土地里,指尖上蹭出了血都没注意,周浦深只是死盯着远处关着那人的监牢,像是生怕他会从窗子里探头看到自己的蠢样似的。
    他身上的大兵见了他的样子,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当即就嗤笑了一声,干干脆脆地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上,瘦弱的少年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成年男人的体重整个地压在他的胸膛,那人还恶意地翘了个二郎腿,自己着力的面积更小。
    周浦深被他压得出气多进气少,喉头一股腥甜味,可这倔小子就是一声不吭。
    戡瘠山到底是关押重犯的地方,驻扎兵的身体素质要比其他地方高处不少,周浦深愤懑地将脸埋进泥土地里,他还以为自己有多强,到头来还是被帝国人按在地上的份。
    坐在他身上的那人姓李,周浦深不知道他叫什么,但知道他和帝国皇族是一个姓。虽说能被送进深山来做监狱兵的李怕是被稀释过了八百倍的国姓,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戡瘠山监狱驻扎的这个小兵团里足以让每人都叫他一声李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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