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快去快回。”夜谰摆摆手,转身踏入密林深处。
程雪疾呆站了一会儿,最后上前几步,俯身看向山脚下破旧的小村庄,又迟疑地回头看了看夜谰消失的方向,攥紧拳头慢慢走了下去……
林中,夜谰沉声问向停在肩头的飞蛾:“你说西境之主去找曾祖了?做什么?”
飞蛾颤动着翅膀回答道:“回主公……西境之主她,带着嫁妆……谈跟您成亲的事。”
“胡闹!”夜谰顿时额角生痛:“她不是一向很高傲的吗,怎还主动上门了!”
蛾子飞起来继续说道:“而且南境之主昨日夜里突破了,妖力之盛,震碎了整座峡谷。如今妖界妖心惶惶,北境有不少妖叛逃过去,西境也是。另外最近赫统领的动作有点大,老蛟起疑了。首领亲自提醒过他,但是赫统领他好像听不进去。”
夜谰沉默,许久后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明日就回妖界。跟蜉说一声,孤想起生母的名姓了。她叫白杞,应是白巫族的人。”
蛾子一震,忙将此等惊天秘密咽了下去,匆匆展翅飞走了。夜谰久久静立在林中,克制不住地踮起脚看向程雪疾离去的方向,心中竟泛起一个淡淡的念头:
只要他过得好,其实不回来也可以。
……
程雪疾终于走到了一座农舍院前,望向里头的石磨以及挂在草绳上的衣服,忽然有些怯步。
这时房门突然开了,一位双鬓微白的妇人抱着木盆走了出来。程雪疾登时打了个激灵,调头要跑,却听得妇人沙哑地问道:“谁呀?”,又止住了脚步。
他步入院门,站在石磨旁看了过去。四目相对,妇人手中的木盆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滚落一地脏兮兮的衣物……
☆、【回去】
程雪疾默默站了一阵,凝视着妇人显眼的白发,心中的所有疑问忽然莫名消散了,踟蹰许久后低声唤道:“娘亲。”
妇人的神情登时由不知所措变为惊恐,向后退了半步缩进屋门中颤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看看你。”程雪疾语塞,局促地揪住了袖子,目光中带着向往:“你还好吗?”
“好……挺好的。”妇人下意识地理了理杂乱的鬓发,踮脚向院外左右扫视一周:“你是不是又偷跑回来了?赶紧回去吧,被主家发现了就全完了!”
“不,我不是偷跑出来的,主人他知道我来找你。”程雪疾急忙解释道:“天黑之前回去便可……娘,我帮你干些活吧。”说罢俯身去捡滚落在地上的木盆。
岂料妇人突然抢先一步,劈手把木盆夺了过来,警惕地压低声音吼道:“你少虎我了!之前薛家少爷就带人找上门来,问我你有没有回来过,吓得我们一家老小都不敢吭声!我不管你为什么跑出来了,你赶紧回去!”
“薛家少爷?”程雪疾愕然。之前薛家杀手送上门来时,他就怀疑过是前主在找他。然而理由呢?当年是前主亲手把他卖掉的,五年过去了,若真的想找回来,怎会等到现在?
正想着,不远处走来一位挑着木柴的汉子,扯嗓子冲他喊了一句:“喂!你找谁啊!”
程雪疾应声望去,尚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妇人急忙喊道:“他是问路的!”然后冲他努力使眼色。
程雪疾登时把话咽了下去,冲汉子微微颔首:“我这就走了。”
汉子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的衣服料子似乎挺贵重,瞬间又变了态度,殷勤地招呼他进院:“不急,进来休息会再走。”
“他忙着呢!”妇人焦急地迎上前去,解下汉子背上的柴火,支唤道:“你先进去擦把脸,下午还要去镇上接小宝回家呢!”
汉子察觉到她神色不对,慢吞吞狐疑地进了院子后,看见洒了一地的衣服,刚要伸手去捡,却被妇人抱着腰推搡到了屋里,转身把门一插,冲程雪疾直跺脚:“走啊!还愣着干什么!你是想连累死我们啊!”
“……好。”程雪疾垂眸,将手伸进怀中掏出那锭金子:“娘,这个给你。”说罢把钱放在了一旁的石磨上,转身离开了院子。
金子反射着灿灿的光芒,妇人登时看直了眼,一个踉跄险些磕在地上,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半晌冲向石磨盯着那锭金子半天,见确实不是在做梦,忙把它拿起来对着太阳晃了晃,又跟烫手似的把金锭扔回了磨盘上。
谁知就听咣铛一声,屋里的汉子竟从窗户跳了出来,恶狗捕食般扑向金锭,攥在手里来回搓着,兴奋到面部扭曲地喊道:“孩儿他娘!金子!这是金子!”
妇人缩着脖子不敢说话,见汉子把金子往怀里揣去顿时急了,抓住他的胳膊央求道:“他爹,不能要这钱!谁知道他打哪儿偷来的!”
“怎么不能!”汉子用力推开她,眼底满是精光:“我可都听见了,他喊你娘!这就是薛家少爷找的那只小妖精吧?他定是学了什么点石成金的仙法,不然哪儿来的这么大锭金子!”
“不是,他……”妇人急得团团转,眼睛却掉在了金子上,怎么都挪不开。
“你怎么不留住他!你忘了薛家少爷许诺过,只要把他送回去,就赏咱一套宅院?”汉子捂着怀里的金子夺门而出,追上刚走了没多远的程雪疾,笑得红光满面地说道:“你是回来见你娘的吧?她想你想得紧,留下来跟你娘多说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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