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贺珏听到提议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许疑惑,“道歉好使吗?”
张福道:“既是认定做错了,那道歉自然是有用处的,不过气性大的,恐怕也得哄一哄好话。”
贺珏点点头,“那朕知道了,去永寿宫。”
张福一听,还真是与影卫大人之间闹了些小脾气。看陛下如今的意思,恐怕天底下能教陛下心神不宁的,也就只有影卫大人一人了。
永寿宫。
靳久夜昨夜偷偷从勤政殿溜了回来,非是有什么要紧事,就算有,他躺在龙榻上,底下那些玄衣司的小崽子也不敢惊动勤政殿。而之所以平生第一回 做贼溜走,实在是陛下缠着他不肯睡觉,那醉仙人的酒劲儿通过主子灌进他嘴里,连他都有一丝醉意了,若再不逃离,还不知主子会不依不饶到几时,第二日的早朝还上不上了?
这么一想,他深觉自己做得正确。只是心里难免有那么些许愧疚,齐公子成婚,主子心里难受得紧,他却因招架不住擅自逃离,实在对不起主子,不若晚上再去请个罪?
正这么想着,外头的小宫人来报:“内务府的人来了。”
“不是司礼监的人?”靳久夜纳闷。
张小喜回禀道:“是李总管领着敬事房的孙掌事来见礼,说是司礼监那边就先搁下,得学学敬事房的规矩了。”
敬事房的规矩?靳久夜的脸罕见地木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外间,第一眼看到恭恭敬敬的李庆余并孙吉祥二人。
一个胖子,一个瘦子,对比十分鲜明。
“影卫大人!”二人进门见礼,比以往恭敬了许多,那靳娘娘三字万不敢再叫。
靳久夜嗯了一声,李庆余便说明来意:“影卫大人入宫也有许多日了,司礼监那边已了解过,听闻昨夜宿在勤政殿,想来正儿八经的侍寝亦是不远。”
靳久夜没出声。
李庆余又介绍了旁边的瘦高个儿:“这位是敬事房掌事宫人孙吉祥,接下来几日就由他负责。”
孙吉祥连忙跟着开口:“影卫大人,敬事房这边的规矩不算复杂,不比司礼监难,只是有些私密罢了。还请影卫大人每日抽出些许时间学习,以免在侍寝的时候闹出笑话。”
“闹出笑话?”靳久夜注意到最后几个字。
孙吉祥略微有些懊恼自己说得太直白太生硬,影卫大人既是陛下的心上人,又跟在陛下身边多年,想来早已有了亲密之事,哪还会有什么笑话?这笑话多半都是未经人事的新妃嫔闹的。
于是孙吉祥讪笑道:“也不是什么笑话,就是宫中侍寝也是有规矩的,一来得有宫人伺候,二来还要记录档案,怕的是影卫大人不熟悉流程。”
“宫人伺候是什么意思?”靳久夜虽心无旁骛,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清楚,偶尔潜伏暗杀的时候也跟着目标听过几回墙角,那等私密事还需要旁人伺候?
孙吉祥道:“正是,一般有敬事房两位经验丰富的宫人,跪伏在床帐外几步之远,他们须得执笔记录后宫起居录,一笔一笔丝毫不能落下,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当然现在又不必如此繁琐,只是这会儿学规矩的时候还得全套来,一步流程都不能落下。
靳久夜僵硬着脸,脑海中已是惊涛骇浪,“什么叫一笔一笔?”
孙吉祥大约带过不少人,被问起也面不改色,直接道:“起居录是要侍寝全过程的,什么时辰做了什么,都得要详细在册,若落下便是当值宫人失职。“
这话完,屋子里静默了许久,靳久夜半天都没有说话。
而后李庆余寻了理由先行告退,孙吉祥又着重仔细地说了各种规矩,讲了一个时辰,靳久夜没说上两句话,只觉得脑袋突突的,好像被什么轰炸了一般。
当主子的妃嫔,比追击一百个武功高强的杀手还要难上百倍千倍,更何况主子要求他做宠妃,这宠不也有陛下的临幸之宠么,盼望着主子千万不要起这个心思。
靳久夜默默想,头一次觉得这任务很可能会失败,他再没有了以往的自信与恒心。
孙吉祥怕说懵了靳久夜,更怕恼了影卫大人,将大致的流程规矩说清楚了,就赶紧退下。前脚刚走,贺珏的圣驾便到了永寿宫。
他不愿动静太大,在永寿宫门口便免了宫人行礼,又将张福等人屏退,独自一人去见靳久夜。
本来想好了千万种见面时的说法,可临到门口,他又站住了脚,不敢去见靳久夜。
太难堪,心里好像被什么拧着似的。
大约站久了,久到靳久夜忍不住出来问,“主子,进屋。”
贺珏嗯一声,抬步往里走,却在门槛上踢了一脚,差点儿在靳久夜面前摔一跤,他勉强稳住身形,目不斜视地走进屋,找个位置坐下,轻咳一声,视线飘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就是不敢去看靳久夜。
好半晌,贺珏不开口,靳久夜也不说话,两人便沉默着。
越沉默贺珏心里就越焦灼,终究忍不住:“那个,朕昨儿夜……”
他又咳了一声,实在难以开口,脸霎时都红了,视线只盯在窗台上的一盆花上,耳朵却尖着听靳久夜回应的各种声响。
偏偏靳久夜刚被敬事房那孙瘦子洗脑了一番,此刻心不在焉,察觉不到贺珏的异常,便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贺珏等了一会儿,又艰难开口:“朕昨儿夜对你轻薄,乃是酒醉所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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