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道:“你是……”
那人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你猜?”
卢清辉:“……”
他等了片刻,那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还真是等着他猜的样子。他失笑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歪歪脑袋:“你再猜?”
卢清辉:“……”什么毛病!
他先前被吊了好一会儿,脑袋有些糊涂。这会儿浑身的血液流顺畅了,前事才慢慢回想起来。他顿时眼神一暗。
然则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又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使他无法再沉浸于方才的情绪中。他又打量那人一会儿,见那人实在和善,当是没有恶意的。想来是他的侍从将他救下后送到医馆之类的地方来了。
他实在太渴了,又见桌上有茶壶,便扶着椅子走过去,到那人对面坐下。他喝了一杯茶方觉得舒服些,又抬头问那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觉得我像什么人?”
卢清辉一向正经,不喜欢跟人玩笑,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有兴致非要跟他卖关子,因此冷声道:“我们素未相识,为何非让我猜你。猜对又如何,猜不对又如何?”
那人悠然道:“猜不对,说明你看人的眼光不大准。”
卢清辉皱眉。他刚睁眼的时候对这人其实有几分好感,只是这人这么轻浮,已让他好感降了许多。他冷冷道:“我看人准不准,干你何事?我又不看你!”
那人笑得更有兴致:“可我来了成都后,听很多人都说你讨厌我。”
卢清辉:“……”
卢清辉:“???”
要不是头疼得真切,他都要怀疑自己眼下是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梦。
往常若他看什么人不惯,都是当面训斥,连袁基录都不例外。何来的他讨厌谁,却要背后说人闲话?他再三回忆,仍没有头绪,目光却瞥见那人方才正在看的书。
他定睛一瞧,原来那并不是什么书,而是一本卷宗。那卷宗他眼熟得很,分明是成都府里的公文——这人竟是官府里的?
他愣了一下,又想起那人方才说的话:“可我来了成都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
朱瑙笑得满面春风:“在下阆州牧朱瑙。卢少尹,久仰了。”
卢清辉:“!!!!!”
他见鬼似的向后一仰,竟从椅子上翻下去,摔了个四仰八叉。他狼狈地爬起来,朱瑙仍八风不动地端坐在位置上,悠悠道:“卢少尹连死都不怕,怎么见了我这么害怕?”
卢清辉:“~!#¥%……*”
他一向也算牙尖嘴利,从没有这么词穷过,手指指着朱瑙,半晌说不出话来。
朱瑙???这人是朱瑙???开什么玩笑????
倒也不是卢清辉大惊小怪。任什么人昏睡一场醒过来碰上这种事都得吓破胆。
几个时辰前,卢清辉自己吊的那一吊把他的侍从实在吓得够呛。他的几名侍从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眼下成都乱成这样,他们也不知该找谁求助,又怕卢清辉已铁了心想死,救得活这回救不活下回。于是他们一面给卢清辉请了郎中医治,一面又去找了徐瑜,希望徐瑜看在往日情分上能施以援手,把卢清辉送出城去。
徐瑜这个人一向是很会做人的,他跟卢清辉有过矛盾,却也有交情。那几名侍从本以为徐瑜看在卢家的面子上必定会帮这个忙,没想到徐瑜一转头就告诉朱瑙了。于是这才有了眼下的这出戏。
朱瑙不急不忙,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啜饮,等卢清辉自己缓过劲来。
好半天,卢清辉回到床边坐下,神色警惕地看着他,看样子是接受这个事实了。
朱瑙微笑道:“你跟袁基录的差别可真大。”
卢清辉微微一怔,虽未开口,眼睛倒是直盯着朱瑙,显然是想听他说下去的。
朱瑙道:“袁基录被我关进牢里后,哭着喊着非要在临死前见我一面,要不然死得不甘心。你怎么没想到来见见我,不觉得遗憾么?”
卢清辉:“……”
他和袁基录的区别就是这个??有毛病吧!!
被朱瑙这一搅合,卢清辉的心情彻底乱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喜也不是,怒也不是,真是一团乱七八糟。
朱瑙一手支着腮,笑眯眯地问道:“我和你先前想的有区别吗?”
卢清辉瞪着他,气鼓鼓的,眉毛都拧成一团了。
朱瑙看着他这样子,倒是有趣地笑出声了。
卢清辉:“……”
片刻后,就在卢清辉于自我怀疑和暴跳如雷之间徘徊不定的时候,朱瑙又开口了:“卢少尹,想必你也知道,我这段时日一直在找你。不如你再猜一猜,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卢清辉:“……猜个屁!”
如果朱瑙早几年认识卢清辉,估计要为他这句话鼓掌了。要知道就连袁基录这么过分都没怎么逼出过卢清辉的脏话。
朱瑙耸肩,道:“卢少尹的脾气不太好啊。那我便直说了,我找卢少尹,是希望卢少尹能将少尹的权职交接一下。”
卢清辉愣住,皱着眉道:“什么?”
朱瑙道:“眼下我正整理官府内的卷宗。乱军进城的时候烧了一些,你这里若有备份,就拿来给我。没有备份的,你要是还记得什么,也抄下来给我。要不然民间许多官司悬着,实在不好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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