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聪神色谦逊地低下头:“属下并未料到。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属下思考后觉得朝廷此举十分合理,因此便不吃惊了。”
“合理??”刘不兴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合理?为什么合理??”
贾聪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旁的许竹本已忙不迭地插话:“将军,朝中宦官历来贪财。必是朱瑙遣人使重金买通了宦官,才会有这般荒唐的任命!”
发生了这样的事,许竹本生怕自己的风头全被贾聪抢去,于是忙不迭开始找补了。
刘不兴疑惑地看看许竹本,又看看贾聪:“是这样吗?”
贾聪低着头道:“或许……是吧。”
刘不兴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也就接受了这样的理由。仔细想想的确,虽说那薛宝灰出身好,但他不过治理一个黔州,手里没多少银子。朱瑙却治理着整个成都府,富裕程度哪是薛宝灰能比的?也只能是朱瑙花重金贿赂了宦官吧。
他挠挠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许竹本眼珠转转,没敢吭声。
贾聪不疾不徐地开口:“将军,既然朝廷已正式任命朱瑙为成都尹,无论是名正言顺还是实际掌权,他已都占全了。我们若还执意发兵与他作对,恐怕胜算太小。”
刘不兴点头:“对,对。”
他之前虽然看不上朱瑙,但其实也是有那么一丝顾虑,担心朱瑙会比他想得厉害,所以才一直按兵不动。现在顾虑变成现实了,他就更不可能出兵了。
贾聪道:“我当日曾建议将军,杀了薛州牧,抢了黔州的粮,南下去桂、柳招兵买马,修筑基地,以图长远之计。眼下尚为时不晚。”
刘不兴纠结地皱了下眉头,摆手道:“不不,桂、柳穷酸之地,还常年瘴气弥漫。除非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不想去那种地方。”
他眼下在黔州,靠着黔州府的供养吃香的喝辣的不成问题。可真要南下去蛮荒之地,香的吃不着了,辣的也喝不着了,估计一切生活用度都得靠自己动手打造。除非是为了逃命,不然躲去那种地方图的什么?
许竹本已摸清刘不兴的态度,于是他发挥的时机到了,忙不迭又开口抢过话去:“将军,我有妙计。”
刘不兴忙道:“你快说。”
许竹本道:“眼下朱瑙已被朝廷正式册封为成都尹,将军再出兵讨伐他的确有些师出无名。倒不如我们去投奔他。”
刘不兴一愣:“哎?投奔他?”
许竹本接着道:“是。将军想想,薛州牧主动上书请命,朝廷都没搭理他,可见那薛家的确已经日薄西山了,薛宝灰也没什么用处了。将军不如取了他的人头,献给朱瑙做礼物。眼下成都府正缺兵马,将军带着五千精兵主动去投奔,朱瑙还不得高兴坏了?”
刘不兴想了想,连连点头,显然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其实他一直以来的计划就是找个能干的、有前景的文官合作。毕竟他需要一个可靠的官府给他给养,他才能养活手下那么多士兵。他没有一开始就选择朱瑙,只是没看出朱瑙的前途罢了。其实只要能放下对朱瑙出身的成见,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许竹本见刘不兴点头,先是得意洋洋地斜了贾聪一眼,又趁热打铁道:“如今朱瑙手下只有五千人,听说他的军官都是从山贼、流民里选出来的,那不是胡闹么?那些人懂怎么带兵?等将军去了以后,将军必能成为蜀中最大的武官。到时候甚至能借着帮朱瑙练兵的借口把他手下的兵马也都吃进。等到军权都掌握在将军手里,那朱瑙若是听话能干,便留着他。他若是不听话,杀了他再换一个就是。”
刘不兴听得乐不可支。对啊!原本他和薛宝灰勾搭的目的也是想占有蜀地,如果和朱瑙联手也能占有蜀地,还不用打仗,那多好啊!
当下他心里便已决定采纳许竹本的建议了。去什么桂州柳州?放着好好的天府之国不要,却去荒蛮之地开荒,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不过他也有顾虑:“我要真去投靠朱瑙,朱瑙会愿意接受我么?我在这儿屯了这么久的兵,他应该也知道我本来是想出兵打他的。”
许竹本道:“将军这不是还没发兵么?只要把一切都推到薛宝灰的身上,就说先前是受了薛宝灰的蛊惑,又或者索性就说潜伏在黔州就是为了识破薛宝灰的诡计,为了帮朱御史铲除祸患。只要献上薛宝灰的人头,朱御史为什么不接受呢?”
刘不兴心想,眼下各路诸侯都在招兵买马,他这五千人马不管去哪里都是吃香的。就算先前有过龃龉,朱瑙也没道理放着五千军队不要。——这事保管能成!
他又看了眼贾聪,问道:“贾参谋,你意下如何?”
贾聪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属下觉得……可行。”
刘不兴这才满意地点头。这贾聪有时候非常聪明,有时候又笨得离奇。就像方才,大好的成都府放着不考虑,硬要他往桂柳跑,简直莫名其妙。
眼下两名幕僚都已认可,刘不兴自己也有了满意的打算,当下不再拖延,立刻道:“快,吩咐下去,给我点兵一千,杀进黔州,取下那姓薛的人头!这可是老子的投名状,千万别让他跑了!”
众人跑出营帐,急忙点兵去了。
谁也没看到,贾聪走在最后,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一闪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