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玄自知想要保住自己的兵权不容易,但想在朱瑙手下谋得一官半职,应当也不是难事。
而且朱瑙要真的把他骗过去,然后做出对他不利的事。这种事情能藏得住还好,一旦传开了,朱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后谁还敢投靠他?作为府尹,他不该是那么短视的人。
想来想去,黄东玄觉得,朱瑙无非是想当面给他点下马威,压压他的气焰。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么点小事他又有什么受不起的?去领教领教,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乎,当天下午,黄东玄便带上两名亲兵,骑马向蜀军的营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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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黄东玄和他的两名亲兵坐在马车里,马车正在往官府的方向驶去。很快,他们就要见到朱瑙了。
两名亲兵很是紧张,坐立不安——不管怎么说,就在几天前双方还是敌人,现在他们进入了敌人的地盘,万一对方有对他们不利的举动,凭他们两个人,根本保护不了黄东玄啊!
黄东玄原本没那么紧张,却被那二人影响得心里也焦躁起来。他斥责道:“行了,别在那儿扭来扭去的了,瞧你们这点出息!人家要对咱们做什么,这一路上早就做了,还用等到现在?”
那二人对视一眼,心里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可难免还是有些忐忑。
过了一会儿,一人凑到黄东玄身边,眼巴巴地问道:“大哥,你说,那朱府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问得黄东玄不由眯起眼睛仔细想了想。在此之前,他并没有直接跟朱瑙打过交道,也没有见过面,勤王大会时有过一些间接的接触,加上这些年在江陵府和长沙府听到的各种传闻,他对朱瑙还是有些了解的。
朱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脑海里很快就蹦出一个答案来。
他撩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见蜀军的人离他们的马车尚有些距离,于是又放下车帘,竖起四根手指,道:“朱瑙?就四个字——老奸巨猾!”
两名亲兵对视了一眼,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这下他们总算没那么紧张了。
“对对,就是老奸巨猾!听说他在勤王大会的时候,把那些诸侯军的钱都骗走了,害得他们差点连回去的路费都没了。”
“哈哈,他不是还把各路诸侯军都骗走,结果自己却偷偷跟着谢无疾一起打进京城去么?也就是小皇帝死了,要不然皇帝真让他给救了,现在还不知怎么着呢。”
“他这么老奸巨猾,大哥不会吃亏上当吧?”
黄东玄“嗤”了一声:“吃亏上当?你们当老子还是七岁小孩吗?他只管放他的屁,老子不闻就是了!”
两名亲兵又对视了一眼。他们的担心其实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虽说是黄东玄叛出了江陵府,又叛出了长沙府,可在与这两家官府打交道的过程里,谁吃亏上当更多一点并不好说。
江陵府尹也好,长沙府尹也好,在一开始接触黄东玄的时候,态度都是要多好有多好,俨然伯牙子期重现世,高山流水遇知音。在黄东玄任职的那几年里,两位府尹对黄东玄本人也好,对军队也好,都给出过数不清的承诺。结果到头来,都是放屁,说的跟做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其实黄东玄说朱瑙老奸巨猾,这并不是一句贬义。他自己也够狡猾的,被他坑过的人还少么?但他对朱瑙确实没什么好印象。而这并不是因为朱瑙本人做了什么,应该说,他对所有这些做大官的,全都没有好印象。
长沙府尹也好,江陵府尹也好,其实黄东玄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苦衷。但因为理解,所以他更认为,也许只有满口假话,擅长虚与委蛇的人才能做上大官,做成大事了吧……
而且这一回,跟前两回又不同了。这回他是吃了败仗,前来请降的的。他自己的军权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或许朱瑙连跟他虚与委蛇的力气都懒得花。他只求能替自己弟兄们讨到好些的待遇,别吃了一场败仗,从此就只能沦为备受欺压的俘虏奴隶……
至于他自己?先保住性命,只盼着这时局还能给他个卷土重来的机会吧……
……
马车向着官邸的方向不断前进着,穿过城里的大街小巷。
黄东玄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沿路两旁的街道。成都城里繁华热闹,坊市人头攒动,商铺里各样商品琳琅满目。男子们说说笑笑进出茶馆,女子们也大大方方地在街上走着,街上尽是欢声笑语。
两名亲兵也都把脑袋挤到黄东玄的身边,一齐往车窗外看。
看了一会儿,一人小声道:“我想到我小时候的事了……”
另外两人默然。
他们三人皆是荆州人氏,并不是没见过这么繁华热闹的城池,遥想许多年前,水系发达的荆州也是四通八达的通商都城,灯红酒绿,八街九陌。然而天下越来越乱,赋税越来越高,不知何时起,繁华旧景已成一梦。
他们没有去过很多地方,只知道与如今的江陵府、长沙府的各城镇比起来,百姓安居乐业的成都城无疑已算得上世外桃源了……
马车经过坊市区,很快,官邸就在眼前了。
黄东玄从马车里钻出来,两名亲兵也跟了出来。他们马上要见朱瑙了,现在刚放松下来,这会儿却又紧张起来了。
一名亲兵小声问道:“话说朱府尹会长得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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