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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的时间后,使者船开回来了。
使者被人捞上楼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卫兵们忙取了毛毯来给使者盖上。
黄东玄惊道:“怎么回事?方继他什么意思?”
使者擦了擦脸上的水,哆哆嗦嗦道:“禀将军,那方继如顽石一般,又臭又硬。我才说明来意,他就命人把我丢下船去。他说他是绝不可能向将军投降的……我原本还想再劝,他就找出弓箭,差点把我射死在水里。我只好赶紧逃回来了……”
“什么?这混账东西,不想活了!”黄东玄又恼火又不解:“他跟孙湘沾亲带故吗?他居然对姓孙的这么忠心?”
“倒……倒也未必……”使者小心翼翼道:“我、我方才看方继的脸色,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是……对将军您有所不满,因此才不肯投降的……”
“啊?我?”黄东玄茫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简直莫名其妙。
方继不是他的旧部,而是孙湘从其他军队里提拔起来管束他的旧部的。在离开长沙府之前,黄东玄跟方继几乎没有任何接触,怎么就被人恨上了?
不过他也不急着去厘清缘故。他想了想,冷笑道:“不肯投降是吧?行,那就别管方继了!再多派几艘船,去接近其他的长沙战船,问问其他人是愿意投降,还是想被剁碎了喂鱼!”
很快,数乘小舟被放到江面上,再度向长沙军驶去。
……
这一次黄东玄等得比较久。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夕阳西斜,天色都暗了许多,几乘小舟终于开回来了。回来的不止是黄东玄派出去的船,数辆长沙军的木舟也跟了过来。
黄东玄站在高处,只见开回来的小舟上,有一个男子被人五花大绑捆成粽子,眼窝青紫,嘴角流血,发髻散乱,好不狼狈。
不多时,那被捆缚的男子让人用绳子提到了甲板上。
黄东玄背着手踱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那男子。那男子羞愤至极,将脸拼命转开,恨不能就此将自己脖子拧断拉倒。
黄东玄幸灾乐祸道:“哎哟,这是谁啊?我瞧瞧,这不是方继方将军么?怎么被人捆成这样?谁捆的呀?”
方继浑身僵硬。
黄东玄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更大声了:“不会是你的手下哗变了吧?”
方继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把牙磕碎。
黄东玄没说错,方继是被长沙军揍成这样、捆成这样的。
援军迟迟不到,即使荆州军不派人来游说,长沙兵们也知道,他们已经被舍弃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连带着破灭的是对主帅的信任与顺从——已经走到绝路上了,难道他们还要任人献祭吗?
因此当荆州军前来说降,给他们指出一条活路,方继却执意要断绝这条活路的时候,最先愤怒的是长沙兵们。经历一番混乱和内斗之后,方继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见方继死硬顽固,迟迟不肯说话,黄东玄的一名手下猛地拔出佩刀,高声道:“大哥,既然这姓方的一心寻思,咱别跟他废话了!一刀砍了他得了!”
方继额角的青筋抽动了一下,紧闭双眼,仍不出声。
黄东玄默默观察着方继的反应,见他并不畏死,便摆摆手让自己的手下退下了。
他往椅背上一靠,好奇道:“方将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吧?我难不成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
方继冷笑道:“废话少说!无耻黄贼,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
黄东玄的卫兵们勃然大怒,正要上前教训着不知好歹的家伙,又被黄东玄用眼神制止了。
黄东玄并不因为被骂了一句无耻而恼怒,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耻。他饶有兴致地问道:“方将军觉得我如何无耻?说来听听啊。”
方继没想到黄东玄会这么问,不由一愣。双方僵持片刻,方继涨红了脸,怒道:“你……你这不忠不义,过河拆桥的小人!你再三变节,投了新主,便坑害旧主!你可知有多少人为你所害?你竟还有脸问这样的话!”
黄东玄眯眼。
关于两次变节的事,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他只淡笑道:“方将军战场上技不如人,就搬出这套迂腐说辞来给自己撑面子……就不嫌丢人么?”
方继勃然大怒,正要再骂,黄东玄忽然又道:“当初孙府尹是如何把我从江陵府请到长沙府,我料想你并不清楚,这些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我是如何归降蜀府的……方将军,你就当真一点不知情?”
方继又是一愣。
黄东玄反水后,孙湘自然把一切过错都推到黄东玄和王占的头上,说是他二人变节才致使军队大败。可实际上黄东玄当时的处境,同为军官的方继不可能一点不知情。他只是……
还没等他作答,黄东玄又道:“这也不说了。或许你确实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相信方将军肯定知道——你觉得,孙湘是个值得跟随、值得为他卖命的明主么?”
方继眼神一闪,竟答不上来。
过了片刻,他哆嗦着把话题扯了回来:“黄狗贼!你……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当初、当初将士们跟着你征战疆场,舍命取义,你却因为贪生怕死而轻易变节!你可知有多少人受你牵连,丢了性命,前途尽毁吗!你还敢说你不是无耻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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