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疾道:“把守各大口岸,防止他们从江上逃脱。”
于是士卒们又马不停蹄地出去找人了。
……
……
月黑风高,江晚潮来。
跌宕起伏的江面上,数名卫兵簇拥着陶北挤在一艘小舟上。小舟在风浪中起起伏伏,船上的众人也随之前仰后倒,挤作一团。
多亏了昏暗的夜色,使得陶北那惨白中夹杂着青绿的脸色不为人所见。他脸白是因为战败后的悔恨,脸绿则是因为……晕船。
戎马十余年,陶北不是没有打过败仗,但输得这么惨,逃得这么狼狈,似乎是头一回。只是此刻比起晕船的痛苦来说,吃了败仗的难受似乎已经不值一提了。
“呕……”陶北扑到船舷边,对着江水呕吐起来。
又一个大浪打过来,冰冷刺骨的江水混着秽物拍到了小船里每个人的脸上、身上。
这一船都是北方士卒,许多人是平生头一次坐船,晕船的绝不止陶北一个。被这加了料的江水兜头一浇,又有几个人忍不住了。
“呕……”
“呕呕……”
船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吐了起来,有来得及的还知道扭头往江里吐,来不及的直接吐在了自己和同伴的身上。伊始还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后来就变成了争先恐后把自个儿的胆汁往外倒。若非江风够大,船上的气味也能把人熏晕过去。
“大将军,你还好吧?”卫兵虚弱地问道。
陶北摆摆手,示意手下不要跟他说话。他此时此刻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说。
若非知道天亮以后沿江一定会被布满蜀军,陶北都想上岸歇一晚再说。可想要顺利脱逃,他没有别的办法。
就这辆小船,还是卫兵们运气极好地从江边的渔夫那里抢来的。有许多士卒上不了船,现在还在江边自己想办法搭木筏呢。
所有人都吐干净以后,船上逐渐安静了下来,入耳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船桨划动的淅沥声。将这夜晚衬得愈发凄凉苦楚。
陶北闭上眼睛,靠在卫兵的身上。他睡不着,却也并不清醒,昏昏沉沉间,脑海中浮现的仍是那数万大军向他冲来时的场景。
黑压压的大军如同阴影般铺天盖地地将他罩住,数不清的军旗赫赫摇曳,火红色的“谢”字在他心底留下一个烙印。
谢无疾……谢无疾啊……
这个仇,他必会铭刻心底,终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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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千余人的军队在大道上缓缓前行着。顺着这条道往前走,再过两三日,他们就能到达汉中了。
军中大多士卒脸上不见疲惫,只有兴奋。他们是得胜回朝的胜利之师,越靠近朝廷,自然越激动。等待他们的将是大笔嘉奖与犒赏。
午聪正指挥着大军前进,一名校尉骑着马缓缓靠到了他身旁。
“午哥,”那校尉问道,“这几天怎么都没瞧见将军?”
午聪还算淡定地答道:“将军偶染风寒,在马车里休息。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把校尉忙道,“只是两天没瞧见了,有些担心,才来找午哥打探消息。原来是偶染风寒了啊……严重吗?”
“不严重。”午聪道,“将军只是累了,让他歇一歇。过几天回到汉中还有许多事要办。”
那校尉连连点头:“是,是,将军是太操劳了。”同时心里暗暗庆幸:幸好谢无疾在云阳时没病,不然他们未必能打这么漂亮的胜仗。只盼着谢无疾早日好起来,等他们回朝时,想必还有不少大典仪式要参加。
那校尉打探过消息,便默默退回去了,午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也继续骑马前行。
没有人知道,午聪心里此刻正在默默腹诽:累?只怕谁累,谢无疾都不觉得累!那家伙铁打的身板,让人自愧不如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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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二刻,阳光照进殿内,将大殿照得暖洋洋的。谢无疾缓缓从睡梦中醒来,伸手在旁边一捞,却捞了个空。他懒洋洋地睁开眼,只见宽大的榻上只有他一个人。再往边上瞧,空荡荡的大殿里竟然也没有其他人影了。
他望着阳光愣了一会儿,明白那人上朝去了。他微微撇了下嘴,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过了不知多久,殿上传来脚步声。他睁开眼,只见穿着黑底彩绣龙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半支起身子,将朱瑙上下打量了一番,奇道:“这身龙袍是新做的?”
朱瑙走到榻边坐下,笑道:“是。今年时局不好,成都织造坊的蜀锦有些滞销,我就让人拿了几匹来给我裁了身新龙袍。前几日刚做好的。”
谢无疾还没反应过来,朱瑙又伸手摸了摸他的亵衣,又道:“给你也裁几身,如何?我出宫的机会不多,只有官员见得到我。你穿上后常出去走动,达官贵人仰慕你的风采,自会效仿。若效仿的人多了,蜀锦便不愁销了。”
谢无疾:“…………”敢情是为了卖布!
朱瑙登基之后,十分节俭,没有大兴土木修建宫殿,而是征用后简单修缮了前朝行宫;吃穿用度,也一切从简,礼制用器能用旧的就用旧的,没有旧的就随便弄点东西凑凑数。对比起陶北那边的铺张奢靡,他显得很穷酸了——可实际上各自国库里有多少底子,该清楚的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原本谢无疾还以为朱瑙新制了一身龙袍,是为了庆祝胜利,结果到头来,居然还是为了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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