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权,正是这些诸侯的立身之本,因为握有军权,他们才成为一方诸侯。而没了军权,他们就只是个随时可以被裁撤的官员而已。
想当初赵芜派陈复去河中与朱瑙谈判时,就是仗着自己手握兵权,仗着朱瑙与陶北都想拉拢他,于是摆足了待价而沽的架子。他罗列了条条框框数不清的条件,虽然同意向朱瑙俯首称臣,可既要保留自己的军权,又要完全控制河中府的赋税市贾,恨不能叫朱瑙只管给他送钱,丝毫别来插手他河中府的事务。
可如今,朱瑙虽然给了他更高的名分,却把他的实权抽走,他却连一句屁话都不敢放了——都是阶下囚了,还有什么谈条件的资格呢?
至于朱瑙为何还要留着他,并将河中尹的官职安排给他?无非是看中他在河中府尚有很高的声望及诸多旧部罢了。对于那些河中府的旧势力,朱瑙若用强硬手段打压,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反抗和纷争。但让赵芜自己出面去裁撤旧部,平衡势力,就可较为顺利地完成权力的交替。
而有了陈复等事前被拉拢过来的河中人在旁监督,赵芜想背地里耍心眼都难。倘若日后他肯真心实意为朱瑙效力,或许还能保住平安富贵;若他胆敢有任何不臣之举,朱瑙捏死他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
想到自己日后的处境,赵芜不免暗暗叫苦。可这四个月来,他的心境比从前也有了不小变化。须知乱世时局瞬息万变,仅这几年里,就有多少英雄豪杰迅速崛起,又转瞬湮灭?他能落得这般下场,已算是运气不错的了。终究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啊……
于是赵芜深深吸了口气,道:“陛下放心,臣愿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比起方才那仅为了拍马屁的恭维,如今他这番话已显得诚心多了。
朱瑙将他的神色变化竟收眼底,满意一哂,向边上使了个颜色。
于是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官员们便和赵芜一起去商议关于接下来该如何治理河中府的诸项事宜去了。
……
治理河中的事情如火如荼,进军河南的事也毫不耽误。两天后,几路使者同时出发,前往河南府个州县,开始对各地官员与富商乡绅进行游说……
……
半个月后,蒲州城被破、上官贤遭擒的消息终于才传到了邺都。这个惨痛的消息瞬间在邺都引发了一场巨大的哗然!
这天陶北刚从宫内出来回到自己的府邸,立刻有侍从前来禀报:“陶公,黄侍中与陈都尉在外求见,已经等候多时了。”
陶北此刻心情正极其糟糕,听到这两个名字,脸色顿时又黑了一层。
须知陶北手下有三员大将,分别是上官贤、高洪、田赦,分别为他镇守汝州、冀州、徐州三重镇。由于陶北是武将出身,马背上起家,因此他手下的主要势力也由武人组成,这些武人又以三员大将为首,分成了三股势力。
其实这三员大将都跟随陶北多年,也曾一起并肩作战,相互之间并无太大矛盾。可等到他们势力坐大后,牵扯太多人的利益,于是三股势力之间的关系已与他们本人无关,难免会相互斗争。
而更重要的是,由于陶北自己是篡了原广晋府尹刘平的位才得的势,自他得势后,便十分忌惮手下权势过甚,有朝一日也来篡他的位,因此这几年来他总会有意无意地利用这三股势力相互制衡,防止有人威胁到的地位。在这样的情况下,三股势力之间的争斗倾轧也变得日益严重。
而那黄侍中与陈都尉,一个与高洪相交甚密,一个曾在田赦手下任职,是邺都中代表高洪势力和田赦势力的主要人物。他们在这个时候上门,必定与蒲州的事有关。只怕他们刚听说上官贤落难的消息,便急着来争夺权势了。
陶北当下只想让这两人赶紧滚蛋,别来给他添堵。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面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最终,陶北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让他们进来!”
……
没过多久,黄侍中与陈都尉二人被带入大堂,陶北沉着脸坐在堂上等他们。
两人见陶北面色不善,不由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想怂恿对方先开口。然而两人又都不傻,谁也不肯先吃这个亏,局面一时间僵住了。
陶北又岂能不知他二人心思?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少在那里挤眉弄眼的,有什么话就说!我还有许多事要办,没空在这里陪你们耗着!”
那二人不由讪然。
终究是黄侍中先开了口。他假作关心道:“大将军,听闻蒲州城被破,河中府已被蜀军控制。不知上官将军安危如何?”
陶北冷笑道,“你不知?你当真不知?你们消息这么灵通,还需要来问我么!”
两人顿时尴尬不已。
往常陶北待人接物一向谦逊有礼,可是蒲州失守的消息令他满腹怒火,不由露出了威严狠戾的那一面。
黄侍中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听闻上官将军尽忠职守,誓死不从。只可惜城中粮草耗尽,有贼人叛变,为敌军打开了城门,致使上官将军被敌军生擒……大将军,此事当真么?”
陶北没有吭声。他快要喷火的眼神已经替他作答了。
黄侍中忙道:“上官将军一向忠肝义胆,即便战败,亦非上官将军之过,而是奸人之故!只是……蜀人知晓上官将军备受大将军器重,又在河南军中颇有威望,势必会想方设法策反上官将军……届时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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