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道:“这么说,大将军同意了?”
陶北点头:“既然陛下如此有心,便不可辜负了陛下的心意……只是我近日政务繁忙,无法分心,就请太师负责操办此事吧。我会派人协助太师的。”
对于张灵的这个提议,他完全不疑有他。他对张灵唯一不放心的地方就是怕他不安分,会帮着小皇帝夺取皇权。然而这么久以来,张灵的表现都很好,跟朝中的各股势力都保持这距离,没有僭越的举动,这让陶杯愈发地信任他。
得到陶北的应允后,张灵暗自欣喜,忙道:“大将军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办妥的!”
……
……
洛阳。
朱瑙正在批阅公文,外面响起敲门声,惊蛰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吴圩回来了。”
朱瑙闻言忙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名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走了进来,向朱瑙下跪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吴爱卿不必多礼。”朱瑙温和地问道,“爱卿见到田将军了吗?”
吴圩原先是郑州的一名官员,先前郑州军哗变,投奔朱瑙,把吴圩也给牵连进来了。于是吴圩也就顺水推舟地投降了朱瑙。前不久,朱瑙从投降来的河南官兵里挑选和田畴相识之人,最后就选出了吴圩——吴圩和田畴曾在同地为官过,有过一些交情。
于是朱瑙就任命吴圩为特使,派遣他前去说降田畴。吴圩虽然害怕自己身为叛臣去见田畴会有危险,但他不敢违抗圣意,加上朱瑙许诺他此事若成必有高官厚赏,他也只得鼓足勇气去了。
然而此刻他的脸色却有些苦涩:“微臣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责罚。”
朱瑙挑眉,问道:“怎么说?”
吴圩道:“臣去了敌营后,田将军听说使者是臣,大概便已猜到臣的来意。他将臣拒之门外,连见一面也不肯。臣想了许多办法,试图收买田将军的亲卫,也并未奏效。臣就只得回来了……”
他在敌营里耗了七八天,连田畴的面都没见上,朱瑙给他准备的礼物也没送出去,可以说一点进展都没有。田畴和上官贤一样,也是个死硬派。
朱瑙闻言却笑了起来:“很好,辛苦吴爱卿了。”
吴圩一愣,诧异地抬头。朱瑙不怪罪他,反而说很好?
朱瑙道:“看来田将军已经有所动摇。待谢将军那里有新的进展后,劳烦吴爱卿再去跑一趟吧。”
吴圩愣愣地看着他。田畴动摇了?他怎么没看出来?他在敌营的那几天,能找的人都找了,能说的好话都说了,明明田畴连见他一面都不屑啊!
可朱瑙这么说,他也不好反驳,只能懵懵懂懂地应承道:“是,陛下。”
他简单汇报了一下他在敌营几日的见闻,由于他什么也没办成,没有太多可汇报的,很快就退下了。
……
……
傍晚,军营里的人都歇下了,田畴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仰头望着夜空出神。
朔日刚过,今日天上的是峨眉月,细细浅浅一条,格外残缺,让赏月人的心情也无比低落。自从离开徐州后,这种笼罩在心头的压抑似乎就未消解过。
让田畴发愁的事情很多,除了眼前的战局,还有梁国的朝廷,以及,他自己的未来。
和上官贤一样,他也是打从陶北发家时就跟随在陶北身边的老臣,这多年来他忠心耿耿,为陶北铲除敌人,立下赫赫功劳。当然,陶北对他也很好,给了他很高的权势和地位。
在此之前,他们都曾有过起起落落,有顺风时,有逆境时,他从来都没想过背叛陶北。可现在,却有一棵种子在他心里发芽,动摇着他的信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从陶北大肆铲除上官贤的势力时开始的。
虽然在官场上,田畴和上官贤是有竞争的,上官贤的倒台,使他握有更大权柄。但上官贤的倒台,也他同样在他心里敲了警钟。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幻想,会不会有一天,他就将成为下一个上官贤?
需知胜败乃兵家常事,上官贤会败,他也会败。上官贤可能落入敌手,他也有可能。到那时候,陶北会杀光他的家人,诛杀他的手下吗?
他开始忍不住想,上官贤、他、高洪,他们这些人,对陶北而言究竟算什么?是不是他在陶北眼里,就像那些杂牌军的军官们在他眼里一样,无非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田畴身为主将,当然明白官场上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上位者不能凭感情用事,要以大局为重。可恰恰相反的是,倘若没有感情二字,上官贤也好,他也好,他们又怎会跟随陶北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呢?
有些事情不能想,也不该想。一旦想了,就停不下来了。
前几日,朱瑙派了吴圩前来说降。一听说来的是吴圩,他就知道朱瑙的用意是什么。他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告诉他应该立刻杀掉吴圩以表示他的坚定,另一个告诉他见一见、听一听也无妨。或许在吴圩看来,那几天他完全不在乎这件事,可事实上,直到吴圩离开,他的犹豫都没有停止过。
他从来没有这样优柔寡断过,只是无论哪一条路,他都下不了决心,只能过一日,算一日。
田畴不知在屋外站了多久,直到浑身发冷,他才转身往屋里走。然而还没等他关上房门,外面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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