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珲微低着头,像是在思忖着什么,片刻后问道:“假的?试探?”
苏朗略有些讶然,点点头,对星珲赞许:“聪明。”
星珲默默翻了个白眼,也不再说话,继续喝起刚才那杯没来得及喝完的、已经凉透了的茶,他一杯茶喝的十分慢,好像在数杯子有几条纹路似的。
苏朗看他这副无聊又别扭的样子,知道他定是在愤愤自己刚才不让他下车凑凑热闹的事,只好给少主一个“甜枣”:“前面不远就要到安繁城了,我们在那休息一两天,顺便给你买些话本子在路上看好不好?”
有了盼头,星珲立时精神起来,眼睛亮的像是有星辰璀璨其中:“真的?”
苏朗好笑地点点头,“这还能骗你不成。”
十数匹高头骏马并一辆马车沿着官道一路疾驰,约莫一个时辰后,安繁城到了。
安繁算是中州与宛州的交界处,人口众多,往来于中宛二洲的旅人商人、游学各地的青年才俊、在外历练的修习武者都爱在此地歇歇脚,喝上一杯上好的昭鸾酒,赏赏城外九绿山上千姿百怪的青松,若是能有幸一观每三个月廿五日,碧波天色的奇珍拍卖那就真的是不虚此行了。
可谓城如其名,安繁,是个安定繁荣的好地方。
他们一行人到城门口下了马,凌启出示了御令,守城军官一惊,连忙派人去请知府,自己领着苏朗一行前往安繁驿馆。
安繁城隶属中州,大胤国法,中州诸城,不许簪缨世家著姓大族领治。
故而安繁知府听闻天子近卫入城,立刻正衣冠,着官服,往驿馆赶来。
苏朗叶星珲刚到了驿馆,还未来得及归置,就见安繁知府秦方进门,姿态摆的低低的,先拱手施了一礼:“不知几位大人远道而来,途经安繁,有失远迎,还请几位勿怪。”
他是一城知府,位比城主,苏朗自然不能受了他这礼,连忙迎上前去:“秦大人客气,在下颖国公府苏朗,奉陛下之命前往潋滟城宣旨,因在下的侍卫途中有恙,故在安繁城休整两日。”
秦方一听竟是苏朗,天子跟前一等一的近臣,更是殷切了几分,连忙吩咐小厮前去请大夫,又嘱咐驿馆驿丞好生服侍,并邀苏朗晚上去秦府赴宴。
苏朗推辞了一番,只说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婉言谢绝了秦方的好意。知府见苏朗没有这个意思,就也没有再邀,又殷切一番,尽足了礼数,方才离去。
苏朗带着星珲去驿馆客房安置,让他先休息一会,晚上带他去城里逛逛。
他们二人正说着话,凌启径直走了进来,关上房门。
凌启表情严肃:“领头的那个刚入归一,三个合道,剩下都是灵虚离识。”
是在说刚才遇上的流匪。
苏朗冷笑一声:“敬王好大的手笔,要不是几个离识境的外露杀气太重,还看不出来。”
中州是帝都所在,一向治安稳定,他们又离安繁城不远,好好的官道突然冒出几十个流匪,越想越蹊跷。
苏朗适才打开轩窗往外看了一眼,几十名流匪个个眼神凌厉,目光阴冷,杀过来的时候整齐有素,配合有度,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的流匪。
所以他才和凌启将计就计,配合演了这出戏,天子影卫扮作普通侍卫,由苏朗出手击退流匪。
毕竟驸马连庶子都生了,让苏朗这个国公嫡子、天子近臣前去潋滟城宣旨,拿的出身份,打压得住人,倒也合情合理。
他们选在中宛二州交界动手,是因为安繁城以南的宛州世家门派众多,本身就是个很好的屏障,就算是察觉出有什么蹊跷,也可以有姜家这个犯上不敬铤而走险的“替罪羊”在前面顶着,无论如何也查不到离此千里之遥的江锦城头上。但他们却未必敢在中州杀人,他们要的就是知道此行到底是真宣旨,还是天子发现了什么。
若只是宣旨申饬驸马,那沿途保护的侍卫内功必不会太高,若不是……那来的就绝不是十来个侍卫这么简单。
“都吩咐下去了,想必这一路还有他们的眼线,做戏做全套,我们在安繁城休息两天,装装侍卫受伤的样子。”
苏朗颔首,“有劳凌统领。”
凌启点点头,装作禀完事情的样子,退了出去。
宛州,江锦城,敬王府。
娇妾美婢卧在怀,琴音瑟鸣闻于耳。
敬王凌熠斜卧在榻上,吃了颗佳人送到嘴边的葡萄,又调笑着捏了捏美人艳若桃李的小脸,直逗的人含羞带怯,娇嗔满面。
一名着玄色锦衣的暗卫穿过一群莺莺燕燕,疾步走上前来,敬王神色一凛,琴音骤停,环伺的侍妾立刻全都退了下去。
暗卫跪地恭敬道:“启禀主子,查探清楚了,来的全是普通侍卫,不过宣旨钦差是颖国公嫡次子苏朗。”
“苏朗?”敬王神色莫名,声音不辨喜怒。
暗卫额头隐隐冒出冷汗,恭敬道:“是,派去的人扮作流匪,伤了几名侍卫,苏朗一行正在安繁城驿馆延医休整,并无异样,也未察觉。”
敬王眼睛微眯,“苏朗,姜承安干的事让他来宣旨申饬,倒也合理。下去吧,继续跟着。”
暗卫应了个是,刚想退下,似又想起了什么:“主子,还有一桩事……”
“说。”
“苏朗一行到了安繁城驿馆,那马车上下来的人,除了苏朗外,还有一名少年,大概十六七岁,派出去的人并未认出那少年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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