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珲,玉佩……”
“不必了,就当我傻。”
星珲,玉佩是真的想给你的,东君令我更是从来都没想过要。
夜色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苏朗一人独坐在院内的石桌旁,反复想着今日在马车上,星珲冷淡的神色,星珲决绝的话语,心里仿佛被谁剜空了一块。
他怨不了任何人,是他费尽心机要带星珲来宛州的,也是他三番两次试探星珲的,他的心从一开始就是脏的,哪里来的底气要星珲对他真心真意,不存芥蒂呢?
潋滟城临水,夜里的凉风裹挟着澜江的水气越过窗棂穿堂而来,吹得木窗外的树叶簌簌作响,惊得书案旁的火烛明明灭灭。
星珲起身走到窗前,正要伸手关窗,树影摇曳间,一道银光乍然袭面而来,星珲凛然一惊,脚下忙几个错步旋身掠开,甫一稳住身形,就见刚才站立的地方一枚燕尾镖深深钉入地面,地上铺的银线毯霎时黑了一片,星珲脸色骤沉。
然而来不及细想,就见又有数道银光相继破空而来,星珲随手拿起身旁花架上的青花美人觚掷了出去,镖瓶相撞,琅琅作响,清如敲冰戛玉,美人觚随即碎了一地。
来者不善,他不敢轻敌,一把抄起天地留白,拔剑出鞘。下一刹那,黑袍武者跃窗而入,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刀泛着青光直取星珲咽喉。
星珲错步回身,反手横剑挥出一道剑气,那黑衣武者却不闪不避,径直立刀迎上,轻轻一划,如虹剑气撞上长刀的一霎竟直接消弥无形,而刀势却丝毫不减一分,直击星珲手中的天地留白。
刀剑相撞,铮然作响。
黑衣人屈指在剑上狠狠一弹,星珲手心猛震,天地留白顿时脱手,他反应极快,一瞬间立刻后仰避开刀势,随即侧身空翻站定,脚尖朝就要落地的剑上一踢,天地留白重回手心的一刻,连忙飞身后退,跃至一丈之外。
只此一招之间,星珲已知对方境界远在他之上,至少也是归一境九层,江锦城的手笔可真是不小。
星珲立剑而立,目光如炬,那黑衣武者转过身来,低低笑了一声,房内四周纱灯应声而灭,下一瞬,足下脚步变换,形如暗夜鬼魅,已至星珲后方空门,一掌狠狠挥出——
苏朗站起身来,终是不甘心,去看他一眼吧,就一眼,等回了帝都,他们大概就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星珲再不会愿意与他有多余的交集了。
苏朗抬脚朝星珲所在的院子走去,夜风拂面而来吹得人体间生寒,可他心里却更冷。
才走了几步,他又慢慢停下,星珲……已经这么晚了,他过去说些什么呢,以星珲半步归一的武道境界,想来自己刚踏进他院子,他就会有所觉吧,到时,他又能说些什么呢,星珲此时大概不会想见自己吧。
星珲心神剧震,陡然一惊,脚尖立刻点地而起,往前掠去。然而已经晚了,归一境的全力一击,黑衣武者掌风袭过之处,房内的木架花瓶全都化为飞灰齑粉,星珲勉强躲到边缘,却还是被掌风扫到,重重闷哼一声,半跪倒在地上。
他气血翻涌,真气逆流,五脏六腑疼得像是被烈火滚过,猛地咳出一口血来,急忙调运起内息。黑衣武者却不容他喘息,冷笑着一步步走来,持刀纵斩直朝星珲劈去。
苏朗几番犹豫,走走停停,终是来到院门前,手轻轻触到门上,停滞良久,还是推开了木门。
“吱呀”,门扉缓缓开启,几缕凉风拂过苏朗指尖,苏朗不由瑟缩一下,慢慢蜷起手指,抬脚走了进去。
院内一片黑暗悄寂,只有树叶偶尔被夜风穿过的沙沙声,房里的灯也已熄了,星珲似乎已经睡下了。
……罢了,就看他一眼吧。
苏朗放轻脚下,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听见几声隐隐约约的闷咳,苏朗微有些纳闷,星珲何时着了凉?然而不容他回忆细想,就又听见似有冷笑和脚步声在房内响起。
不对!
苏朗心里一惊,剑眉骤然蹙起,忙施展轻功纵身掠过院内的树影,摘下几片绿叶狠狠朝房内掷去——
星珲就地一滚,狼狈躲过这一刀,黑衣武者持刀作势再上,星珲无法,指尖刚触到楚珩给他的那枚玉佩,就见几枚绿叶忽然冲破门扉,裹挟着内劲径直朝黑衣武者背后袭来,星珲手上动作一顿。
黑衣武者旋身挥刀斩落绿叶,又飞身一跃后退两丈至窗旁,他刚才一心只在面前的漓山少主身上,竟不察有人过来。
下一瞬,随着绿叶落地,苏朗破门而入,已挡至星珲身前。
凛冽的杀气充斥满房里的每一处角落,死一般的黑暗寂静里,只有星珲运气调息的浅浅呼吸声,苏朗五指凌空朝下一抓,天地留白被一道气劲吸上,握在他掌心中,他一双眸子像是淬了冰,目光冷的有如千年化不开的冰雪,直盯着对面武者。
黑衣人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嗓音含混低沉:“苏朗?又是一个合道巅峰,呵,那就一起送上命来吧。”话音刚落,提刀狠狠挥出,一道罡风以排山倒海之势朝苏朗二人迎面袭来。
若论武道境界,他与星珲相差无几,此刻星珲已被这黑衣武者打伤,苏朗知道自己定也不是此人的对手。只是此刻星珲带伤在他身后,他自然是不能后退半步的。
苏朗向前一步,提剑在手,二指捏诀,一招风起云涌立时使出,天地留白撞上那道罡风,剑气四溢,可对方境界毕竟高出他许多,也只是能阻挡几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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