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汸亲眼见那壮汉直朝山羊胡使眼色,显然是嫌弃他说得不好,怕是早有勾结。
山羊胡眼神躲闪,估计开始的确是说好了的,见到辛曜,心有不忍,没有说出那些勾结好的话。
辛曜安静片刻,突然回眸看向那姐弟俩。
妇人立马再拍腿哭,壮汉也再挥起锄头,比那专门唱戏的反应还快。
辛曜收回眼神,阳光下,祝汸看得分明,辛曜淡然无波的眼中,却是不屑。
辛曜再对山羊胡道:“三叔说得也是,后娘嫁进我家四年,我爹早早去了,这四年她也不容易。这次我回来,本就想去找后娘商量这件事。既族叔也在,我就说了我的打算。”
院中变得极为寂静。
辛曜的声音清清凌凌,如山涧溪水流过:“我爹走前,地契与田全都过给我。家里余了几十两的银子,爹全给了后娘,说是要后娘归家找个好人家再嫁了。田与地契是我辛家祖产,是要留给我这唯一的儿子的。这事,族叔也知道。”
山羊胡面露羞愧,壮汉再嚷嚷:“谁看见了?!谁看见你爹给我姐银子了?!我没看到,姐你看到了?!谁又看到你爹把地契和田都给你了?!”
妇人又要去撞灶台了。
小虎“呸”道:“好不要脸!几十两银子,在这样的地方,够买两个这样的屋了!田也够买!都给了她了,还想着人家的东西!”
辛曜不管哭闹的他们,他只盯着山羊胡:“今日,后娘既然寻来,我也深知后娘归家不易。族叔也在,我愿意将地契与田都给后娘,只当感谢后娘照顾我爹病重那两年。”
他这话一出,院子里又静了。
祝汸的眉头紧皱,这辛小六怎么这么蠢?
都穷成这样了,还不知道守守家产?人家要,就给了?
山羊胡颤抖着嘴唇:“小六,你,你这——”
“也还请三叔做个见证。今日东西给出去,后娘与我辛家便再无任何瓜葛。今后我也不会再回辛家庄,辛家庄同样与我再无瓜葛,无论我将来过得如何。”
山羊胡大惊失色:“小六,你,你又何必——”
“三叔莫要多说,我稍后还要赶路去县里上学。屋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收拾好,我当着三叔的面,与后娘交接清楚。”
“…………”
辛曜说完便要回头,壮汉回过神,冲过去拉住辛曜的手臂:“辛小六,你别想使诈!我可告诉你!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可别想哄过我!!”
辛曜低头,面无表情地扯出自己的衣袖,转身走进屋子。
壮汉回头扔了锄头,冲到他姐面前,狂喜:“姐!小六读书读傻了!东西全给咱了!没费一点事!”妇人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满脸得意。
山羊胡忍不住道:“大牛,你这也太过分了。”
“三叔这你就不对了!我们说好的,事成后,给你二两银的!再请今日来帮忙的兄弟们吃酒吃肉的,你现在充什么好人!”
“你!!”
壮汉已朝其余的人挥手:“看好辛小六,拿了地契田契我就请大家伙儿喝酒!”
阿兔道:“这……辛公子知道这些人是讹他吗?怎会应得这样痛快?不应该啊,辛公子不像那样蠢的人啊。”
“谁知道他!”祝汸心中是很不满的,他觉得开曜老家伙蠢死了!这些无知村妇、壮汉也能骗他的家产!
正不满,屋门被敲响,阿兔立即去开门,辛曜道:“几位怕是也已被吵醒,这屋子很快便不是我的,劳烦几位收拾收拾。”浑然没有家丑被外人瞧见的尴尬,声音依旧平静。
辛曜说着要走,阿兔立马道:“辛公子!”
“何事?”
“你是要去县里?”辛曜点头,阿兔笑,“可巧,我们也要去县里,我们家里应当是派了马车来村口接的,辛公子与我们一道走吧。”
隔着门,祝汸瞧不见辛曜的脸,却能感觉他本想拒绝,却又不知是何原因,踟蹰片刻,应了下来:“好。”
阿兔笑,辛曜再道:“多谢。”
“不谢不谢!”
阿兔关上门,笑着回头,祝汸闷闷不乐:“他太蠢了,与他为伍,我会被传染。”
阿兔笑开:“胡说,我们小殿下那可是上天入地第一战斗小神龙啊!”
祝汸又笑出声,这是他小时候常自称的名头。
他这下又高兴了:“好了,也不必哄我,我就是气他不争气!”
“兴许他有什么打算吧?”阿兔道,“不过,方才听了那么些话,倒是知道了,他父母皆已过世,他人在县里读书,还未考中秀才。”
“我看那山羊胡有句话倒是说得对,就他这蠢样,读书是读不出什么来了!”
阿兔也笑出声,帮着祝汸去哄小田田起身,再叫小鹤与小白,准备进城。
他们一同走出屋子,便见辛曜已经收拾好,几件衣裳与小物都放在背篓里,他正往身上背。瞧见他们出来,辛曜回眸看他们一眼,朝他们点点头。
外头又催了:“好了没有辛小六!”
辛曜不作声,去角落里抱那个木头箱子,看起来很重,小虎看了眼祝汸,祝汸没有反对,他上去帮忙,辛曜又道了声谢。
“辛小六,收拾好没!你——”壮汉冲进屋子,抬眼就看到祝汸,傻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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