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田再小声道:“睡得不好,精神也就不好啦!”
祝汸没有离开,而是进了身边的面馆。面馆很小,统共就四张桌,已经坐了两桌,祝汸挑了靠墙那张桌,小虎正要赶上,阿兔赶紧拽住他,拽着他赶忙占了另一张空桌。
辛曜的脚步顿在桌边,小虎还记恨着,不爽地哼出一声,阿兔则是对他笑了笑。
祝汸面无表情,田田朝他挥手:“大白,大白,坐这里呀!”
辛曜回眸看向他们父女,田田又大了一岁,越发漂亮可爱,穿了身白色裙子,裙摆绣了胖乎乎的红色锦鲤,她却笑得比锦鲤还要喜气。祝汸背对着他,看不着面色,照例是一身黑衣,远看便是冷冽。
辛曜却知道,那人的内心并非如此,那人心底无比善良,且软得很。
只是——
并非属于他。
辛曜到底是上前,在祝汸身边坐下,祝汸不说话,田田笑着问他:“大白呀!你家里屋子被烧啦?”
辛曜知道他们是神仙,也猜测,他们恐怕早已知道,故意来这里碰他。
面对孩子,辛曜到底还是不由露出笑容,他笑道:“是。”
“怎么就被烧啦!”
“前几日夜间刮大风,走了火,发现得晚了些,几排巷子便一同烧着了。”
田田的眼睛瞪大:“大白没事吧!”
辛曜笑得更甚,伸手摸摸她头上的两只赤金蝴蝶,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哦!”田田往他靠靠,靠进他怀里,撒娇道,“大白,我好想你呀!你想我嘛?有没有想我们?!”
辛曜顿了顿,笑道:“自是想你的。”
田田又问:“大白,你睡得不好嘛!眼睛下面都青啦!”
辛曜解释道:“近来有些忙碌,常被陛下叫进宫里说话。”
“哦哦!”田田不满道,“那这个皇帝好讨厌哦!”
辛曜身为朝官,听闻这话也不气,反而是一笑。祝汸恰好抬头,看到他的笑容,辛曜的笑容一滞,缓缓收起。
祝汸慢条斯理地终于开口:“房子烧了,住在哪处?”
“借住李骏家中,新的住处已在找。”
“哼。”祝汸冷笑,再道,“李骏家在何处?你平日当差是在衙门,还是宫里?”
“要去衙门点卯,陛下也常召我进宫。”
意思是两处都要去,难怪累成这样,祝汸便嘲讽道:“红人啊~~”
辛曜笑笑不说话,又被田田拉着说话。
祝汸以为再见到老家伙,自己会很生气,初时的确也很生气,可再瞧见他满脸疲色时,原先的怨气竟渐渐消散了。他心中很是懊恼,再看田田高兴得一直在笑,窝在辛曜怀中说话,心中也很感慨。
血缘天性就是狠,虽说田田也去看辛曜了,到底不如真实的接触。
罢了罢了,他身为天帝,跟目前还是人的老家伙有什么好计较的?况且,田田高兴就好。
祝汸想清楚,决定不计前嫌,又开口,直接道:“既然宅子烧了,便住我那儿去吧。李骏家离皇宫与衙门都太远,住我那儿,小虎每日赶车送你去上衙,车上还能歇歇。”
田田一听,立马跟着点头:“是呀是呀!大白住回家里去吧!”
祝汸以为辛曜会答应,也以为,这一年辛曜在外头吃了苦才会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有多好。却没料到,他说出那话后,辛曜再度沉默,且视线又开始下垂。
祝汸的眸子立马凉了,问道:“不愿意?”
声音更冷,店里其他吃面的人都不自觉往他们这桌瞟来,阿兔与小虎也有点慌慌的,田田吓得眼睛瞪大,一会儿看看祝汸,一会儿看看辛曜,一句话也不敢说。
偏偏外头无比热闹,映衬得面馆内冷如冰窖。
祝汸再开口:“说话!”
店小二胆颤心惊地托着托盘来,将面碗放到他们俩面前,话也不敢多说,行个礼立马转身溜了。
汤面冒着热气,辛曜终于抬头,隔着水汽,辛曜的面容有些模糊,说出的话,声音虽不大,却是清晰的斩钉截铁:“不了,多谢。”
祝汸抓住桌上的筷子,筷子直接在他手中变成粉末。
祝汸盯着他看,眼圈都有些红了。
所以,辛曜前头那两三年成天讨好他,与他们住在一处,只是贪图他的银子和宅子,一考上状元,成了皇帝都极为赏识的近臣,翻眼就不认他了?!
若不是如此,何必刚游完大街就把他们给忘了!
游完大街人就没了!
一年前,小虎去请过,阿兔也去过,甚至他也亲自去叫人,都不愿回来。
亏他还为这个一点良心也没有的老家伙担忧!
今日就是他的耻辱,他记住了!
祝汸桌子一拍站起身,回头就走,走出小小面馆的瞬间,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被乌云填满。
辛曜双手握成拳,待阿兔抱着田田与小虎一同走了,他才缓缓回头,望向面馆外变得灰暗的街道,面色落寞。
祝汸前脚走,阿兔他们后脚跟上,直接回了郊外宅子,却又被祝汸关在了外头。
祝汸缩在榻上,抱着个毛茸茸的迎枕,红着眼睛正难过。
他自问对老家伙很好了,老家伙陷害他在先,他为了孩子忍了,在人间这两三年,他虽有心捣乱,也从未真正阻止过老家伙考状元当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