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轲的手带着一点儿常年拉弓射箭的薄茧,是一双修长好看,但是很有力量很有权势的手,洛安歌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我父皇母后死了,姐姐死了,陆之也死了,我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慕轲,你不要死了。”
慕轲哑然失笑,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这样患得患失的?
不过紧接着他听见了这人压抑的抽泣声,慕轲心中抽痛了一下,赶忙将洛安歌按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着,“放心,我不会死的,我……”
慕轲顿了一下,轻轻扳起洛安歌的脸,窗外的月光映了进来,照亮了他闪着泪光的眼。
慕轲慢慢的道:“放心,宵宵,我不会让你走在我后面的。”
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死别才是最痛苦最难以忍受的,慕轲宁愿几十年之后,两人垂垂老矣的时候,洛安歌能在他怀里幸福而满足的闭上眼睛,生人的痛楚和不舍,就让他一个人来承担吧。
慕轲只想让洛安歌这一辈子,都快乐的活着。
听了这话,洛安歌忍不住笑了一下,轻轻的拧了一把慕轲的腰,“你这话,万一你早死了,莫非还要我为你殉葬吗?”
慕轲听他的语气轻快了不少,也笑了,戏谑道:“不好吗?到时咱们住在一具合葬棺里,让人把陵墓修的漂亮些,几百年,几千年,咱们两个老鬼就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偶尔到上面吓吓人,多好。”
洛安歌被逗笑了,忍不住捶了他一拳,“谁要和你葬在一块儿,天天看着你这张脸,烦都烦死了,我还想投胎呢!”
慕轲也笑,“那就一起投胎去,来生投到平民百姓家,做一对知足常乐的小鸳鸯。”
“蠢,要是一块儿投胎,咱们可就成兄弟了!”
“哦,这倒也是,那还是做一对老鬼吧……”
于是关于生老病死这种肃穆可怕的担忧,就在两人嘻嘻哈哈的玩笑话之间,悄然过去了。
第二日洛安歌的心情便好了很多,虽然偶尔还会走神,但已经不想从前那样消沉了。
梅陆之给洛安歌的打击不小,其实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经历着身边的亲人朋友离世的悲伤,可昨晚慕轲跟他做了保证,绝对不会死在他前面,这让他那颗惶然不安的心,多少安定了些。
下午的时候,慕轲见他神色还不错,便吩咐人准备车马,两人入宫。
洛颜予和从光早就得到了消息,早早地在宫门前等着了,见慕轲从马车上下来,洛颜予便在从光的示意下,上前拜了一拜,“恭迎太子殿下。”
慕轲点头回礼,“宣王爷好。”
然后伸手扶着洛安歌的下来。
这一个小小动作,引得在场的众人纷纷侧目。
韫乐前王在东宫过得如何,与太子又是何关系,他们做下人的是不清楚,只有从光与洛颜予略能猜到一二。
在场这么多人,又大部分都是韫乐王宫里,洛安歌都认识的,他就不太好意思去拉慕轲的手了,自己扶着车辕,踩着马凳下来了。
洛颜予心里有愧,怯怯的上前,小声叫了一句王兄。
洛安歌笑了笑,顾忌着两人的身份,也只是礼数周全的拱手一拜,“宣王殿下好。”
洛颜予一怔,脸色更是苍白了一些。
两人一块儿往里走的时候,洛安歌悄然拍了拍洛颜予的肩膀,笑道:“你也长大了,听说这几个月,你将韫乐治理的很好。”
洛颜予有些胆怯,下意识看向身后的从光,“那,那都是从光的功劳……”
“我知道,知人善用,也是才能。”洛安歌并不知道他与从光之间的那些特殊关系,因而只是淡淡的叮嘱了几句,便跟着慕轲一起走了。
倒是慕轲多余的看了从光一眼,也许是因为洛安歌以前跟他提过这个人,又或许是这人长得过于妖媚,引人注目,总之慕轲与从光对视了一眼,也不过就是电光火石之间,便移开了,毫无波澜。
晚上洛安歌就住在自己还是皇子时,住的那间院子。他很多年没在这里住过了,猛地一回来住,却并不陌生,隐隐还有那种亲切感。
既然洛安歌住在了这里,慕轲便也跟着住了进来。
让太子殿下和韫乐先王住在一处,有些不合礼制,但也没人敢管。
慕轲在这边毫不掩饰自己与洛安歌的关系,他们之间的种种在懿朝皇城那边已经传开,甚至都有人戏本了,在这边也实在没有瞒着的必要。
按照慕轲的话来说,孤是太子,谁敢管他喜欢谁?
连雍徵帝都睁一眼闭一眼了,确实无人敢多嘴。
洛安歌他们初来,舟车劳顿的,路上又出了变故,所以从光很识趣的没去找他们议事,借宣王之口,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
于是当天用过晚膳之后,便有了空闲,洛安歌拉着慕轲在他的院子里溜达,给他看自己小时候练箭的用的靶子,还有读书写字的小书房,那桌案是按照小孩的身量做的,小巧得可爱。
洛安歌小时候住的这所宫苑名为风和院,再带上他的名字,大约就是风和日丽时,踏春长歌日吧。
慕轲忍不住笑了,“你父王在世时,一定很疼爱你。”
洛安歌小小的得意起来,“那当然,我小时候又听话又勤奋,读书好,字也写得漂亮,他们都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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