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了地上那人一眼,那年轻太医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视线一撞,年轻太医慌忙垂下头。
淑嫔扔了葡萄,怒问:“怎么不是宋春景?!”
她狠狠一拍小方桌,“嘭”的一声响。
院判膝盖一曲,跪在了地上。
院判见多识广,见过孕中情绪波动大的,没见过这么喜怒无常的。
也见过仗着身孕骄横的,却没见过这么骄横的。
怪不得一个两个都不乐意来,这简直是提头看病,一不小心就得搭上命的主儿。
“娘娘莫气,莫气,”院判赶紧道:“宋太医生病了!等病好了,仍旧是他为您看胎……”
淑嫔顿了顿,气焰消了些。
讽刺道:“怎么太医也会生病吗?”
“哪有不生病的人唷,何况宋太医本来就体弱,”院判道:“怕过了病气给您,要养上五六日才能进宫。”
“养病不打紧,”淑嫔道:“别是吓病的就成了。”
一旁的侍女噗嗤一声笑,赶紧捂住了嘴。
院判强撑着笑脸,客气道:“先请许太医未您请脉吧。”
淑嫔把袖子扒拉下去盖住手,瞥了一眼那面生的太医,悠闲的继续捏了一颗葡萄。
侍女没好气道:“什么新人太医,也不如老人有经验,竟拿来打发我们娘娘!”
“冤枉唷,”院判磕了个头,哭诉道:“这是顶好的人了,娘娘信下官,准没错的!”
侍女仍要继续挖苦,淑嫔却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罢了。”
靠上拽了拽袖子,露出一只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手。
“娘娘宽宏大量。”院判称了一句,看了一眼身后太医。
年轻的许太医膝行过去诊脉。
他‘咦’了一声,吃惊道:“娘娘这脉好奇怪。”
淑嫔生怕有闪失,心下狂跳,“皇胎有什么问题吗?!”
许太医摇了摇头,“旁人都是三个月上胎脉,娘娘这胎,不过两个半月,就已经强健有力,八成是个小皇子!”
淑嫔松了一口气,随即笑了起来。
“你倒会说话。”
她将装满了葡萄肉的果盘朝外一推,“赏你吃了。”
“微臣句句实话,”许太医捧着果盘,笑着继续道:“多谢娘娘赏赐,去岁南贡的葡萄不多,统共只得了百斤,存在库房里,娘娘这会儿就吃上了,皇上真是看重娘娘。”
淑嫔这个同太医院向来不对付的,都难得笑出了声。
侍女道:“你这太医倒有眼力。”
许太医微微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牙齿。
眉目清晰,人又清爽干净,丰神俊朗。
侍女同其他小丫头对视着几眼,都抿着嘴笑了。
淑嫔看了她们一眼。
心情非常不错。
“有劳院判。”她道。
侍女立刻送了一袋金银首饰。
院判笑道:“多谢娘娘。”
他将荷包捧在手里,千恩万谢、态度恭敬的退了出去。
出了贤淑殿。
院判四下看了看没人,掏出那一小包赏钱,也没打开看,狠狠一扔,扔到了墙角边。
“什么垃圾玩意儿,也拿来打发人!”
他回想刚刚殿内情形。
二人并排着跪在地上,一圈小侍女小太监围着看笑话。
简直恨的直咬牙。
院判还未受过这种委屈。
简直奇耻大辱。
他不解气的啐了一口,“什么野鸡淑嫔,呸!”
太子坐立不安了几日。
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宋春景就没有一次能来找我吗?”
闫真同乌达一边一个站着,闻言对视了一眼。
太子没好气道:“有话说话,别眉来眼去的偷摸打官司。”
乌达紧紧闭上了嘴。
闫真诚恳道:“我粗略听了几句,说是那日去刑部的时候,闹了不愉快,究竟是为什么殿下可说说吗?”
闫真这个生存在‘会说话’顶端的人,是极其得太子看重的。
只犹豫了一下,就道:“他旧事重提,不高兴了。”
闫真从他话中琢磨出一丝惆怅失措来,做出一个更加谦卑的倾听姿态。
太子表情十分无奈且后悔。
闫真看他模样,微微一想,就知道提的是哪一桩‘旧事’了。
这个‘旧事’,他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是内部参与者。
当年将人抬出去,就是这位‘太子的胳膊’指挥人办的事。
闫真也叹了口气,“这是顶没面子的事情,任谁都会不高兴的。”
“马后炮,”太子埋怨道:“当初你也不拦着我!”
当初你年少轻狂,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更别提玩弄个把个少年了。
这会儿风水轮流转,再后悔也覆水难收。
闫真无话可说,只好闭嘴。
乌达幸灾乐祸看了他一眼。
他扭头看了一眼太子,太子正盯着他。
面色阴郁,嘴角沉沉。
这一副眉间微微蹙起、唇角却略微紧了紧的冷漠模样,乌达已经见过多次。
只要一出,便是要杀人。
乌达吓得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
觉得自己头顶凉丝丝一片。
太子移开如有实物的视线,又叹了口气,“是我太急了,逼的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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