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昏昏沉沉。
一时也分不清是夜更黑,还是瞳仁更黑。
“宋太医头疼吗?我过来看看你。”
乌达往旁边撤了一步,露出负手而立,站在其身后的太子。
太子着单衣站在那处,看着他问道。
乌云散开,露出明月。
庭院深深,积水澄明。
他的眸子上也立刻笼罩上一层月光,亮的发光。
太子半夜听闻自己的随行太医头痛,丢下温情暖玉的女儿香,站在人家门口看脸色。
受了几句冷言冷语,非但不生气,还端的一副平易近人的长官模样。
乌达简直没眼看。
灰溜溜走到看不到的地方去,蹲在地上想今晚舞女白皙柔长的大腿。
宋春景皱着的眉来不及松开,被太子看了个正着。
太子似乎喝的有点多,醉醺醺的忽略了他不好的脸色。
上前两步,点了点他的手,“还疼吗?”
宋春景抿着唇一时无言。
太子将另一只手也伸到前来,手里拿着一枝牡丹,月光下清晰可辨厚重紫色。
“魏紫,娇气、名贵,花后。”他将荷花状花型的牡丹塞到宋春景怀里,“比白牡丹好看。”
随后一顿,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宋春景靠后退了半步。
太子一步过去,离的更近了,结实的胸膛拦住他的去路,前倾的身体充满了攻击性。
这金尊玉贵,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此刻不知着了什么魔,凑到他耳边,轻轻呵出一口滚烫的气息,“……配你。”
说完他挑起一言万金的嘴角,不怀好意的笑了。
宋春景将手上的手移开,垂在身侧。
随着他动作,太子看了一眼,立刻便移开了。
视线微微上移,一路行至巧夺天工金玉雕琢而成的下颌上,一顿,落到了即便在月光下仍旧泛出橘红的嘴唇上。
宋春景一把推开太子,退后靠在了门扉上。
门框磕到了门槛上,“咔”一声响。
这细微声响仿佛磕到了人心坎里。
太子前行一步,将人紧紧囚在一臂间,一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宋太医看过我的道歉信了罢?”他微微红着脸盯着方寸之间的怀里人,仿佛情窦初开正在跟情人告白的毛头小伙子一样手足无措。
此种情形,属实万年难得一见。
太子醉着酒,壮着胆,低声恳求:“就别生气了罢……”
第40章
展信知思:
我想了许久,要如何说。
几年前,我轻狂、自大,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父皇母后多次指责叫我收敛,言官御史也数次参奏,我却仗着唯一的皇子身份肆意妄为,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虽然已经过了许久,我却深刻记着那日情形,你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我都熟记于心,翻来覆去想过多次。
那日,你求到我处,求我救你爹。
彼时朝中正值大清洗,你爹虽然是冤枉的,但是我同丞相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实在犯不着插手。你惶然、无措,只身一人跪在我面前,低着头,看起来像只没了人庇佑的小猫。
让人忍不住想摸摸的同时,又想逗弄一下,看看小猫急的喵喵叫是什么模样。
我因此动了恶意。
想来,我实在不该趁火打劫,强迫你脱衣裳,还用种种龌龊手段折磨你身体、磋磨你尊严……
现在说起来,我自己都难以启齿。
是我的错。
我悔不当初。
我事后经常见到你,也时常想起你咬牙不肯吭声的模样,觉得你有趣,想同你交朋友。
你却无论如何不肯,总是躲着我。我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错的实在离谱。
一不该趁人之危,二不该伤害你,不管是感情还是身体。
真心诚意认完错,我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拿你的小徒弟,举个例子:
现在之所以留着他,不是为了日后常再见,也不是顾念什么狗屁情义,而是顾念着你总是孤身一人,朋友又少,权当给你做个伴。
若是我瞻前顾后、事前三思,总是想着多年之后会同他有什么交集,那就该立刻要了他的命。
春景儿啊。
我知道你的脾气,心中一旦有了芥蒂,就再不会放下。我原想着,还有时间,我好好表现,慢慢叫你放下成见,接受我。
那日雨中同你说起来,才知道你仍然清清楚楚记得,不仅记得,还憋着气。
当年事我确实莽撞,经过几年御史言官的敲打,我自己也意识到了错误,如今已经改过自新。
你眼明心亮,应当也能看到我的进步。
我这几日寝食难安,想你想的要发疯。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甚至想回到当日抽自己两巴掌。
告诉当年的李琛:这个人,你要好好护着,莫要得罪,往后,他的哀愁便是你的哀愁,他的喜怒便是你的喜怒。
还有顶重要的我一定要解释清楚:那会儿轻狂肆意,作恶无数,其实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别误会,也别怕。
最后,我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
沈欢从梦中惊醒。
窗外月亮缺了一半,孤零零的挂在漆黑的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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